分卷閱讀175
曾被圣上托孤,但他千里迢迢取藥,救得圣上性命,卻未得任何加封,可見已失圣心,恩寵不再了。落井下石、潑臟水,歷來都是居心叵測之人愛用的好手段。沈硯辯駁了幾句,稱南安公主是許凌所害,他也無可奈何。清流們又說無論是誰所為,他都有失察之罪。他心內不忿,便與他們爭辯起來。朝中自然也有向著他說話的,雙方吵得不可開交。桓曄正頭痛時,忽又有人說,沈硯性情桀驁,素日驕狂悖逆、作風不檢,行為多有不妥之處,曾為找一只貓動用官兵、開罪東瀛使節(jié),鬧得滿城風雨,可見他已跋扈到何等地步。而且他志慮不純、深為可疑,當初上林苑獵豹,他曾向皇上索要坐騎,可見其早已內存反叛之心。此次涂杉國來犯,許就是他因之前被下獄而不滿,故意挑唆的番邦。此等誅心之論,沈硯縱有一萬張口,也是莫能辨駁。刑部尚書張云簡貌似中立,卻不陰不陽地笑著問他:“聽說將軍從獄中出來后,曾三番五次往番人住的地方跑?”沈硯為了調查許凌和南安國的關系,的確走過幾次番人聚集之地,后來辦祁王案時,也沒少去鴻臚寺打轉。卻不想此刻,竟被有心人翻出來做文章。旁人要挑你的錯,總能找出一二可質疑之處。他并非神仙,情緒上來也會動怒,心里煩躁也會沖動。桓曄時常將“猝然臨之而不驚,無故加之而不怒”掛在嘴邊,可連皇帝自己也做不到,又何況是他。縱是再理智的人,面對突如其來之事,總有不周到的時候,遑論他這等桀驁不馴、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不愿妥協(xié)之人。他是撲火的飛蛾,不會未卜先知。皇上不堪其煩,終于還是選定樊長云為主帥,卻也沒有處置沈硯,揮揮手令眾人散了。蕭索雖然替他不忿,心里卻著實松了一口氣。沙場兇險,刀槍無眼,萬一他此去有個三長兩短……他簡直不敢想。沈硯回到家便癱在床上,望著床帳久久不語。蕭索知道他一腔的忿懣、滿心的委屈,也不打擾他,只默默坐在他身邊,守著他、陪著他。他們便如此,一個躺著,一個坐著。發(fā)呆到下午,入定的沈硯忽然問了一句:“你說……我是不是真的錯了?”蕭索一怔,隨即了然,與他十指相扣,溫聲道:“錯不錯,看你如何衡量,用什么標準衡量。世上焉有完人?縱然有,事事完美,時時理智,便也失了人情味兒了?!?/br>“你就是你,因為你是這樣驕傲熱忱、坦蕩率真、永遠不違初心,所以你才是沈硯。這樣的沈硯,他豈會不知如何討好別人呢?這樣的聰慧的沈硯,想要討好誰,又豈能做不到呢?“沈硯不是不能,他是不屑于做罷了。這樣的沈硯,必是要得罪人的。眾口難調,這世上沒有誰,能夠讓所有人都喜歡。喜歡是特例,不喜歡才是常態(tài)啊。何況,你不是說過么?皇上他也不許你八面玲瓏、長袖善舞的。”沈硯深深望著他,忽然覺得眼睛蟄得生疼。“這樣的沈硯,不討好別人,就落得個如今眾矢之的的下場。”他嘆了一聲,摟過蕭索,動容道:“還好他有你?!?/br>“這樣的沈硯,才是有血有rou有煙火氣的人,我才喜歡?!笔捤鞯偷偷?。沈硯揉著他略微硌手的背脊,驀地釋懷了。去不成戰(zhàn)場又如何,有卿如此,寧可耽溺至死了罷。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他這一生已打過太多仗,功高震主,急流勇退才是明智之選。只是,他要離開的愿望,又落空了。蕭索與他相擁而臥,初秋的風送進來,有早發(fā)的桂子清香,甜醉綺靡。“明日歐陽旭娶妻,你隨我去吃酒?!笔捤鳑]有問他。“好?!鄙虺帍潖澝佳?,“天助我也,可算把他打發(fā)走了?!?/br>蕭索悶聲囁嚅:“我和他什么都沒有,你怎么這么小氣,還惦記著?!?/br>那些書信,皆是他與歐陽旭偽造的。這話他雖未明說,但沈硯早已猜到了,或是他根本不曾相信過。這些,蕭索都知道的。“你對他的情意是假,他待你可是情真。”沈硯捏捏他唇邊,“十一都聽見了,還賴。”蕭索聞言翻起來,趴在他身上問:“十一聽見什么了?”沈硯“哼”了一聲,道:“你忘了,我可還沒忘。那歐陽混賬,說我不如他也罷了,還口口聲聲要你跟他。十一躲在暗中,都聽見告訴我了。難道還有假不成?”“難怪?!笔捤骰腥挥浧饸W陽旭對他剖白心跡之后,十一忽然對他態(tài)度好了許多,想來自然是因為他嚴詞拒絕、對沈硯一心不二的緣故。“怎么?”沈硯微微不悅,“你還為歐陽旭鳴不平嗎?”他冷笑一聲,又道:“你可知他為何放棄你?”“為何?”蕭索突然發(fā)現(xiàn),過去他有許多事情瞞著自己。沈硯嗤道:“你以為他那么好心,還不是因為我給了他錢,幫他叔父把春緣茶舍盤了下來。我叫他別再對你癡心妄想,他痛痛快快就答應了?!?/br>“看了吧?”他顛顛腿上之人,“這世上還是我待你最好,旁人根本靠不?。 ?/br>蕭索一怔,卻道:“不是的,初明他雖然答應了你,可也是因為我先拒絕了他的緣故。若是我應了他,他不會答應你的。既然已經被我拒絕,那他賺你的銀子,便無可厚非了?!?/br>“你倒是向著他說話!”初明,初明,有必要叫得如此親熱么?蕭索正色道:“我不是因為高看自己一等,覺得他對我如何情真,才這樣說。只是初明不是那樣的人,我心里知道。而且……他后來幫我時,絲毫未曾猶豫,可見我說的對。”沈硯撇撇嘴:“對,他不是那樣的人,他最好了!你找他去吧,別在我身上趴著,去去去!”說著將他遠遠推開了。“怎么了,吃醋了?”蕭索抿著嘴角拉他胳膊:“小孩子似的。我何曾說過喜歡他了?”他仍舊不作聲,蕭索裝腔作勢道:“那好罷,我走了?我真走了?”見他不動,真的起身向外走。“哪兒去!”沈硯一把將他拉回來,待要如何又舍不得如何,狠命揉了他頭發(fā)兩把,“氣死我,你就氣我罷。小混蛋!”蕭索戳戳他心口問:“那你到底陪不陪我去吃喜酒?”“陪?!鄙虺幷f完又覺得憋屈,恨恨道:“陪!”懷里人顫抖不已,顯然樂得開花。下午沈硯便備車同蕭索去了安樂縣,一路上繁華熱鬧,雖不如京城奢靡,卻另有一等太平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