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發(fā)起邪來，“哼哧哼哧”地叫喚著不肯挪窩兒。八寶使出渾身解數(shù)也未能拉動紋絲，氣得照著它股上揚鞭便是一下。

它不僅沒走，反倒退了兩步。

蕭索神思一晃，忽然想起年前沈硯激他學(xué)騎術(shù)時，曾以趕著不走、打著倒退的邪驢揶揄它，心中發(fā)苦，眼眶泛酸，幾乎不曾落淚。

書生已騎驢，將軍安在哉？

他忙收回神思，從懷中拿出一包善姑烤的豆子給它。那小蔫驢吃下后，又歇息半日，才終于肯起行。

八寶在前面趕車，蕭索便在后面坐著曬太陽。一路行一路問方向，待走到安樂縣時，已是日薄西山、暮色四合之時。

這里倒也繁華，街市熱鬧，房屋齊整。八寶到底年紀(jì)小，伸著脖子四處張望。蕭索卻沒有看新鮮的心思，同幾個路人打聽一番，直奔他姑母家里去。

及到周宅，便有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女子牽著一個靈秀的小童兒迎出正堂來，口里只說：“哎呀這是獨寶??！我那會兒見你時，你才這么高?！闭f著向自己膝蓋上比劃了一下，又指著身邊小童說：“還沒容兒現(xiàn)在高呢！一晃眼都長這么大了，真是認(rèn)不出來了?？爝M(jìn)來，快進(jìn)來，給姑母好好瞧瞧，好個俊俏孩子！”

蕭索忙行禮，又將八寶引薦給她。

他姑母也不理會，只點點頭，又說：“你這孩子也真可憐，偏生娘也過世了。你來的信我都看見了，只是你也知道，身為女子不好隨便出門的，因此我也未能去發(fā)送發(fā)送嫂子，真是慚愧?！?/br>
“姑母說哪兒的話，即便姑母要來，也是不敢勞動的?！笔捤鞯?。“姑母今日喚侄兒前來，可有何要緊事？”

他姑母眼睛一瞇，笑道：“可是呢，說了半天，竟把正經(jīng)話忘了。姑母聞得你中了狀元，高興得了不得。叫你來一是為給你慶賀慶賀，你又沒個父母，不是我們誰還能辦這事兒？二來也是有個好話跟你說?！?/br>
蕭索不明就里：“姑母之言，侄兒不敢當(dāng)。不知是什么好話？”

“你如今多大了？”他姑母不答反問，“這終身大事，可都了結(jié)了？”

“侄兒二十四，尚未娶妻。”蕭索搖搖頭，聽她這話里話外的意思，似乎想要與他說親。

果然他姑母拉著他的手，長篇大論說起早日成家立業(yè)的好處來，又說：“如今，我有一個女兒足堪配你。那孩子生得溫柔大方，模樣也自不必說。不是我做母親的夸口，只怕再難找一個更好的。我心里就看你們兩個郎才女貌，般配至極。如今竟說了與你做媳婦兒，你看好也不好？”

蕭索嚇得忙將手縮回去，一面告罪，一面說自己早已定下了親事，無論如何也不肯松口說愿意。

他姑母見是這個光景，便不好再問，只道：“既是如此，日后再說罷。今日既然來了，沒個匆匆就走的理，還是吃了飯再去罷。你姑父今日不在家，正好咱們兩個吃?！?/br>
蕭索忙擺手：“姑母自去用飯便是，侄兒京中還有事，萬萬耽誤不得，因此只得先告辭了，請姑母恕罪?！闭f著喚過八寶，又作別一番，匆忙駕著驢車去了。

原來不為別的，只為招他做女婿。

世事紛紜皆入幻

第92章御史衙門

蕭索何曾結(jié)過姻親，不過是隨口搪塞的謊話。

姑母與他家一向沒聯(lián)絡(luò)的，連父母之喪都未見有過問候，也不知如今為何趕著要將女兒嫁與他，還這樣急切。

這門親斷乎做不得，哪一門親都做不得。

他今日扯了謊，心里有些不自在，回去后神色便不甚好，無精打采的。歐陽旭問起八寶，得知內(nèi)情，便對同樣擔(dān)憂的善姑笑說：“沒事兒。他姑母給他說親，許是姑娘家生得不合心意，他不高興了?！?/br>
“哪兒有一相一個準(zhǔn)兒的？”善姑道：“都得慢慢選看。這卻不必愁，你兩個如今都大出息了，一般的姐兒，咱們可看不上，必得是賢惠知禮、溫柔可人的才好！”

“姑姑越發(fā)說遠(yuǎn)了。”

“哪里遠(yuǎn)了？”善姑挑眉道：“你兩個都老大不小了，換作別人家，連兒子都有了！明兒我就去張羅，先十里八鄉(xiāng)的打聽著，不信就沒有好的了?！?/br>
歐陽旭見扯出這話來，忙舉著手告饒，一溜煙兒躲了出去。

六日后便是入朝之期，善姑提前給二人做了新衣裳，一藍(lán)一綠的袍子，雖不名貴，卻勝在清凈雅致。只可惜，未能派上用場。

吏部給新科試子們按官位品級發(fā)了朝服，冠幞、長袍、玉帶、朝靴、印紱，冬夏兩套，足要二十兩銀子。

蕭索心疼不已，又不得不給，只好遣八寶去錢莊取出三十兩，將自己與歐陽旭的朝服錢交上，換下自己穿的藍(lán)布袍，由兩個小吏帶著去衙門應(yīng)卯。

歐陽旭被發(fā)到了安樂縣做縣令，正七品上的官位；蕭索則進(jìn)了御史臺做侍御史，正六品上，可謂一步登天。

小吏將他引到御史臺，先去掛名領(lǐng)憑，再去拜見左都御史言浚。蕭索雖然認(rèn)識他，卻不敢放肆，恭恭敬敬地行禮作揖。

言浚點點頭，溫聲道：“免禮罷。我雖是你的上官，卻也是你的同僚，不必如此拘束。咱們都是食君之祿，必要時時刻刻想著為君分憂才好。尤其是御史臺，正是皇上的耳目，更該如此。這話本官每年都對新來的官吏說，你今日第一遭經(jīng)歷，日后還有得聽，可別嫌煩?！?/br>
蕭索忙道：“學(xué)生不敢。”

“還稱學(xué)生？”言浚笑道，“該改口了，以后就是正經(jīng)的朝廷命官?！?/br>
“是，”蕭索垂首道，“下官記下了?！?/br>
言浚又指著堂前一人說：“這位是正風(fēng)御史司南，乃監(jiān)察司之首，是你的頂頭上司。你今日剛來，對臺里的事情還不熟悉，等下便由他帶你上任。”

蕭索見此人三十歲上下的模樣，生得俊眼修眉、身材合度，神情中透著和藹，令人情不自禁想要親近，忙拜見過，又與言浚告退，方由司南帶著出去。

一路上司南同他介紹：“咱們御史臺里有兩大衙門，一是監(jiān)察司，一是督察院。監(jiān)察司諍諫君王群臣，督察院維護法紀(jì)體統(tǒng)。監(jiān)察司里有侍御史，督察院里有刺御史。監(jiān)察司之首是正風(fēng)御史，都察院之首是執(zhí)憲御史。御史臺里沒有從品，只有正品。你是正六品上，我是正五品上?！?/br>
蕭索點點頭，問道：“大人上面可是言大人？”

司南失笑道：“正風(fēng)御史和執(zhí)憲御史上面是正四品御史丞，再上面是正四品上御史中丞，再上面才是正三品左右都御史?！?/br>
蕭索訕訕道：“下官愚鈍，多謝大人告知?！?/br>
“無妨。”司南擺擺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