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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也拿把扇子裝文,或許能同他套個近乎。“家中新喪,近日茹素,蕭秀才湊活吃點兒罷?!鄙虺幒掀鹕茸?,敲敲身前擺滿素齋的團圓桌。蕭索不為所動。“罷了。”沈硯吩咐家童:“他不是咱家人,不守規(guī)矩也罷。去給他做碗rou來,看他瘦得這樣兒,就紅燒的吧,補補。”家童向門口小廝使個眼色,立即便有人去廚下傳信。室中靜默無聲,沈硯覺得尷尬,又敲敲大理石的桌面,道:“rou且得燉一會兒,蕭秀才先湊和點兒素的罷?!?/br>話音剛落,外面便有一個小丫鬟捧著托盤,送了碗紅燒rou進來。沈大將軍臉皮火辣辣地疼,吞口饞涎,問家童:“怎么……這么快?”家童在門口問了句話,回來低聲說:“回爺,這原是廚役偷著燉了吃的。誰知道爺吩咐讓做,就給端來了?!?/br>沈硯嚴肅地點點頭:“嗯,罷了。就拿給蕭大秀才吃?!?/br>家童道聲“是”,親自將碗端在蕭索跟前。蕭索仍然不動。“十一?!鄙虺幱址愿溃骸皝恚銍L嘗這菜,給蕭秀才試試味道?!?/br>家童應聲上前,拿起一副筷子,將桌上酒茶菜飯一一嘗了個遍,垂首道:“爺,都嘗過了,味道錯不了?!?/br>沈硯點點頭,心想:你一個窮酸,我毒你作甚!口里卻問他:“怎么樣,蕭秀才可以吃了么?”蕭索梗著脖子,沉默不語。十一大怒,上前叱道:“你這廝別給臉不要臉!我們將軍是何等身份,他如此待你,你不說盡心回報,竟還這般不知禮,枉為讀書人!”蕭索蹭蹭腳,不作聲。沈硯笑道:“十一,文人臉皮兒薄,你別罵他,看他臉都紅了。咱們可不干這事兒,最多斷他兩根手指頭就是了。文人嘛,拿筆桿子的,沒了手指,看他們還能如何?!?/br>蕭索勃然變色,“蹭”地站起身,指著他“你你你——”地支吾了幾句,卻沒有下文。“我怎樣?”沈硯笑問。“蕭大秀才這臉紅脖子粗的樣兒,比我們軍營里最混的武夫也差不了多少,真是有辱斯文?!?/br>蕭索冷“哼”一聲,忿忿道:“堂堂朝廷武官,竟如此倚勢仗貴,行jian使惡。我生不幸,偏逢如此世道。既然落入你們手里,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罷?!?/br>沈硯好笑:“你倒是說說,我如何倚勢仗貴,行jian使惡了?是你跑到我府上來鬧事,也是你自己在門口撒潑不走。本將軍將你帶回來,讓人給你治了傷,洗了澡,換了新衣裳,又給你飯吃,哪里對不住你了?”蕭索仔細想了想,似乎,好像,真的沒有什么值得控訴的。他家家仆待自己如何粗魯,終歸與他無關。方才在外面,他話雖說得狠,究竟也沒把自己怎么著。倒是自己,喊冤雖然情有可原,但也的確是在人家門口鬧了一番,著實理虧。“你……你隨意斷人手指,可見并非良善之輩?!彼紒硐肴ィ挥羞@一條,還可以拿出來反駁。沈硯側(cè)臉向家童吩咐:“十一,爺眼花,你來數(shù)數(shù)。蕭大秀才手掌上,這是幾根手指頭?。俊?/br>蕭索默默背過手去,訕訕道:“縱然你沒斷我手指,但士可殺不可辱。”沈硯啐道:“屁話?!?/br>“你——”蕭索一雙點漆眼頓時瞪得溜圓,“此乃圣人之言,你竟敢侮辱先賢!”沈硯冷笑道:“本將軍肚子里沒墨水兒,卻也聽人說起過,那里頭怎么說的來著?再說,韓信尚能受胯`下之辱,你又是什么經(jīng)天緯地的大才?若都學你,世間人早死光了。如此死讀書、摳字眼兒,難怪中不了舉!”蕭索紅了臉。“來吧,”沈硯招招手,“跟我說說你的冤情?!?/br>蕭索嗤道:“你一個武人,豈能為我做主?”沈十一聞言,深覺他小瞧自己家將軍,不悅道:“我家將軍是圣上跟前的一等帶刀侍衛(wèi),羽林軍的中郎將,有‘專折奏事之權(quán)’。你這窮酸知道什么是專折奏事之權(quán)嗎?那可是朝中重臣們才配享的特權(quán),一封奏折能直接遞到圣上桌前。憑你是天大的冤情,難道還管不了嗎?”沈硯頗得意,家童果然懂事。蕭索自打見著他,只聽他一口一個“將軍”,卻不知他竟真是個大官。早聽說村南世商沈家出了個大官,都道是文官,怎么又成了武官?沈硯得意洋洋地問:“怎么樣,能說你的冤情了嗎?”蕭索頓了頓,向他一揖到底,頗隱忍地道:“學生先前不知將軍身份,多有沖撞冒犯之處,請將軍勿怪?!?/br>“好說,好說?!鄙虺幮ξ財[擺扇骨,“蕭秀才這下可以吃飯了吧?”蕭索的臉頰更紅了些,垂頭道:“家母剛剛辭世,學生還未將她歸葬,豈有進餐之理?有云:‘斬衰三日不食,齊衰二日不食?!@飯,學生是萬萬不能吃的。”提到母喪,他眼圈又紅了起來,倒像是胭脂染在黑漆上,襯得底子益發(fā)白。沈硯看看父親的牌位,摸摸鼻子道:“這個……情本發(fā)自于心,一任自然,不必以俗禮拘束。昔日莊子鼓盆而歌,阮籍居喪不守禮,過后吐血的也是他。這素的吃吃也無妨,rou……嗯,本將軍是不想吃的,不想吃……”他端起rou碗,只覺一股醇香鉆入口鼻,胃中的小鬼立刻造起反來,忙定定心神,回頭向十一道:“快拿出去,給廚役吃罷?!?/br>蕭索卻道:“將軍有心自然好,只是此等話,日后還請不要說了罷。本朝素來尊儒,立身處世無不講一個‘禮’字。這等尊黃老而薄孔孟的言論,似乎……不妥?!?/br>沈硯喜笑顏開:“多謝蕭秀才關心提點。你的話,本將軍記下了?,F(xiàn)可以說說你的冤情了吧?”蕭索覺得此人甚是奇怪,自己隨口的話,怎就成了關心?他也不好反駁,扯了扯嘴角,道:“學生今日急火攻心,一心只想著伸冤,卻還未顧得上給家母立墳。原本該停靈守到五七才是,只可嘆家母尸骨無存……如今必要先回去給家母歸葬,再談冤情,方是正理?!?/br>沈硯還未開口,十一先嗤道:“你這窮酸惡醋,甚不知禮!我家將軍肯給你伸冤,已是天大的恩情,你還拿起來了。你以為……”“十一!”沈硯心中嘆了聲“腐儒”,溫言道:“蕭秀才仁孝難得,本將軍等等也無妨?!?/br>他看看蕭索一臉的堅決、通身的正氣,終究沒好意思吃飯,餓著肚子陪他去安葬母親。蕭索家燒得干干凈凈,一根頭發(fā)絲兒也沒留下,他娘的骸骨自然也沒有。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