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溪心中頓時疑竇叢生，急了支起身子便想下床?！拔胰タ此?！”

立刻把人按回床上，深吸一口氣似是安撫自己也是安撫對方?！皦粝?，你聽我說。。。孩子沒了，太醫(yī)說是心疾。。?！?/br>
一時間，八方空落，四夢皆空，神思早已飛散，徒留這雙眼，看不得，閉不得。

“那孩子可是個女童？”驀然記起夢中那小小垂髫稚童。

段其琛點點頭。

“這樣也好，三途苦楚，劫難萬般。她不用體悟割舌挖心之痛，于她也是解脫?！庇鄩粝﹃「?，一字一句皆為肺腑，竟是為這個孩子高興起來。

“今日是第幾日了？”

“已是第四日”

段其琛小心的看著眼前這個人，怕他做出什么舉動，腰間的配刀被猝不妨抽出，寒光一閃，一束青絲從發(fā)間斷落。

“其琛，法事托諸于你，幫我放在她旁邊，算作我這個膽小的爹爹陪著她。”眼中干澀，胸中遍尋不見哀愁，只有悔恨。

\'往昔所造諸惡業(yè)，皆由無始貪嗔癡。\'

“便是以后半生風(fēng)雪，夢溪亦絕不后悔?！?/br>
\'從身語意之所生，一切我今皆懺悔。\'

是我一意孤行，是我全心交付，是我識人不清，是我妄言所有。如今這孽便頃數(shù)償還，世間事還真是公平。

朗月東懸，曇華正盛。

韓府書房里，處理完公務(wù)，韓雨潮并未去休息，只是敞開著房門，院子瑩白雪光柔柔印在屋里，雪悄悄落著，俊美無儔的臉上居然露出一絲悲慟，復(fù)而又平靜無波。

“夫君，今夜公務(wù)還是這么多？不歇著么？”陸蕓一襲妃色襖裙披著狐裘，柳腰纖纖，顧盼間秋水流轉(zhuǎn)。

“還有些沒看完，你先歇著吧?！边@半年夫妻，外人看起來倒也是舉案齊眉。

“夫君，可是在想那個人？”

“我既娶了你，你便是這韓府的女主人。夫人可是覺得不妥？”韓雨潮眉微挑，目光冷厲。

“我只恨孫九齡一時惻隱，怎么沒將那賤人跟孽種一起送上黃泉?！睂O太醫(yī)一直是父親陸佑堂的心腹，太醫(yī)院首座這位子若沒了他支持怕也是坐不穩(wěn)的。

“夫君，你的孩子死了，你恨不恨我？”陸蕓十分清楚韓雨潮不會拿她怎樣，她恨韓雨潮對她冷淡，她從來是萬千簇擁，而且她做的十分正當(dāng)，她是他正妻。怎么可能讓一個男人生下夫君的孩子。

“此子不能留，夫人也是為我解危。”

得到意料之外的回答，陸蕓嬌美的容貌似是凝固了般。

“夫人那日去見孫太醫(yī)后，就有人稟報給我。本也有此計劃，可我心有不忍，雖為我骨血但正是如此，于我仕途后患亦無窮。夫人所愿正是為夫所愿，哪來恨你之說?！闭f罷嘴角輕笑。

陸蕓看著他，雪夜瑩瑩，臉色青白，獨這笑意萬分詭譎。這哪里是人分明是冷血鬼蜮，暗夜修羅，不由心生寒意。

第12章第12章

楊柳新抽，草色新綠，春日攜著些許寒氣來到。

余夢溪還活著?？粗讣饣ㄩ_花落，他還是像以前那樣笑，笑的不知時日過。除了雨天，他總想不起雨天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今日，簾外春雨潺潺，段其琛來看他，余夢溪呆坐在回廊，看著藏在樹陰下游弋的魚。他知道余夢溪癔癥發(fā)作了。

余夢溪嘴里念叨著，“春陰垂野草青青。。?！鄙斐鍪秩ソ幽切┯晁?。。。滿川風(fēng)雨看潮生。。。舒窈。”

除了斷續(xù)的殘詩，段其琛還聽到一個陌生的名字。

“舒窈是誰？”后來在余夢溪清醒的時候問過他。

余夢溪搖搖頭，“不知道?！比缓笱鄞沟暮艿?，不復(fù)言語。

段其琛想只要夢溪人還在，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事情的確也如他所想。夢溪的身子好了很多，精神也恢復(fù)了不少。

朝堂上因為犬戎的數(shù)度sao擾，圣上決定興兵討伐。洛寒江被任命為驍騎大將軍，蕩平讎寇。

戰(zhàn)事起初洛寒江那邊是勢如破竹，可越深入腹地補給吃緊，竟成僵持之勢。朝廷立即派出韓雨潮為欽差，速押送糧草至犬戎并代天子慰勞軍心。

段其琛站在窗前跟夢溪辭別?！皦粝?，洛寒江一直說男兒當(dāng)作健沙場，登臺便不望鄉(xiāng)。現(xiàn)軍情危急，我舍不得他一個人，我要去找他。若半內(nèi)我未歸書信也無的話，你就去我屋子打開第二個暗格，那里面夠你今后用度，這是鑰匙?！?/br>
余夢溪看著友人毅然決然的神色，“其琛，我不走，我等你們兩人回來?！?/br>
押送糧草的大隊浩浩蕩蕩從京城開拔，快馬加鞭也是走了月余，行至一個叫鹿兒海的地方被犬戎派出的突襲部隊截獲，竟是無一生還，深入敵軍的洛家軍雖然驍勇但糧草不足，敵人圍城，全軍覆沒了。

由于哨點被犬戎控制，消息傳到京城晚了半月。余夢溪走在街頭，周圍人都在慌張的議論洛家軍戰(zhàn)敗一事，都怕犬戎打到京城來。

“不會的，其琛一定會找到洛寒江的?！?/br>
余夢溪這一等又是大半年，已入了秋，院中金桂已開，人未歸，書信一封也無。他打開了第二個暗格。遣散了下人，小心地給門上了鎖。

他像當(dāng)年來時一樣，一馬一藍衫。

沿著驛道往南方走，他正在一個驛站稍作停頓，有個女童正在玩空竹，三四歲左右年紀(jì)。他喚她“舒窈?！迸⑽蠢硭Ｋ膊簧鷼?，走過去輕聲說道，“我來陪你玩吧。”女童方抬眼看他，嬌憨一笑“好啊，叔叔陪我玩?！彼芽罩穹龈鞣N花樣，惹得女童咯咯地笑。玩罷把空竹交還她手中。“叔叔，可以抱你一下么？”女童點點頭。小小的身子被抱起，頭乖順的靠著這個怪異的叔叔。這個叔叔好奇怪，模樣很好看，可他看起來好傷心。聽得父母叫自己名字，掙扎著要下來，想走可是又有點舍不得這個叔叔，遞給他手里的空竹，“叔叔別難過這個送給你，我得走了，mama叫我了。”

揮了揮小手。

世間好物不堅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翻身上馬，身影很快隱沒在了萬千松壑間。

第13章第13章

兩年后，邕州城郊私塾內(nèi)。炎炎仲夏，蟬鳴日長。

午時過后，夫子睡著了，一個膽大的頑童將一朵剛綻紅的芍藥偷偷別在了夫子頭上。另一個偷偷拿走了桌上的戒尺。孩童竊竊地笑著，余夢溪抱著竹夫人睡得正香甜，被這聲響驚動，迷糊的睜開了眼。見孩童們看著他哈哈大笑，摸了摸臉上并未有墨漬再撓了撓腦后，孩童們是不怕他的，知道自己夫子除有時候嘴巴毒了些，心地是很好的，哪怕是生氣也舍不得真打。夫子課是講的極好，每次上完正課，夫子常常給他們講一些很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