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br>
司鶴心里一驚，但他佯裝輕松地笑道：“在下不懂術(shù)師大人在說些什么。”

“早在國宴之上，我便知你并非凡人?！睆V柏負(fù)手而立，言語中聽不出是何情緒，“但我知道你生性率直，將你拘在這宮中，更像是折了你的羽翼?！?/br>
“像如今我這般，過著被軟禁的生活?！睆V柏苦笑著盯著他，司鶴只覺得廣柏的眼中霧蒙蒙的一片，他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看不明白。

“多……多謝術(shù)師大人?！彼菌Q舔了舔干澀的嘴唇，如今這偌大的大堂里就剩他們兩人，他竟覺得有些發(fā)怵起來。

“我在這繁鬧的宮中，卻過著與世隔絕的日子，陛下怕我謀反，便使了這個法子?！睆V柏慢慢地走到椅子旁，緩緩坐下，長嘆一口氣道：“即便我有號令百獸的能力，但這方圓之外，連只飛禽都很難見到，我又有什么本事逃離這個牢籠。”

“術(shù)師大人，是想讓在下幫你……”司鶴皺了皺眉道，“是想讓在下幫你逃出去嗎？”

“不。”廣柏善意一笑，笑容中有苦澀也有無奈，“你哪里有這么大的本事，我也并不想拖累你，只是想讓你時不時有空來陪我說說話，說說外面的世界。”

“宮中人人忌憚我，不敢來我這永神居，陛下又事務(wù)繁忙，更是來的少之又少?！睆V柏望向他，像是蒼老了幾歲，“如你所見，我這的小廝丫鬟都是小孩兒，我又沒有一個說話的伴?！?/br>
“我們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一定聊得來的。”廣柏笑著望向他，表情高深莫測起來。

……

“啪——”一聲輕響，黑子落定。

“皇兄，我又贏了?！奔就龖研χ似鸩柰耄底吡瞬杳嫔系母∧?，淺酌小口。

“哎呀，不算，我剛剛沒看見！”太子季清言氣的捶胸頓足，他如今已經(jīng)完全痊愈。啟國文王大喜過望，不僅調(diào)低了賦稅，更設(shè)令天下大慶三日。

“皇兄，怎么如今還有工夫來我這王府。”季妄懷失笑，“太子妃最近是該生小皇侄了吧。”

“嗯，對！”一提到這個事兒，季清言又顯得滿臉喜氣，他本來之前身體就不好，還以為抱兒子的事遲遲無期，沒想到這打眼一晃，孩子都要出世了。

“恭喜皇兄了，”季妄懷是真心實意地替他哥感到開心，可沒想到這太子話鋒一轉(zhuǎn)，又回到了他的身上，惋惜道：“倒是你啊，你都這把年紀(jì)了，怎么遲遲不娶親，你知道這鄴城有多少女子寄情與你嗎？”

“……”季妄懷不說話，悶著頭喝茶。

“對了，最近臨淵有皇女來和親，這事兒你知道嗎？”季清言把棋盤復(fù)原好，隨口問道。

“什么？”季妄懷皺眉問：“這事兒，父皇不是已經(jīng)推了嗎？”

“父皇怎么推的了，”季清言搖頭苦笑：“那可是臨淵啊，是啟國唯一的靠山了?！?/br>
***

司鶴回了府，便把自己關(guān)在屋內(nèi)，想著今日廣柏說的一切。

“這畫卷必須得是自己畫的，這血也必須得是自己的?！彼睦锛?xì)細(xì)琢磨著廣柏的話，開始調(diào)配起來，無論如何，只能死馬當(dāng)成活馬醫(yī)了。

這廣柏他雖然并不熟，但看來也好像并不是有惡意的人，何況他并未向任何人吐露過自己的身份，光是這一點，就能讓他降低防備。

思來想去，他還是給季妄懷寫了密條，就著那血，又招了只鴿子出來：“去吧，找季妄懷去——”

……

“妄懷，這樣，你想去邊關(guān)帶兵，我不攔你，只是這皇女你是必須見。”文王捋了捋胡須，緩緩道：“皇女已經(jīng)在路上了，這次你是不想見也得見?！?/br>
“可是父皇，”季妄懷耐著性子道：“如今我們受承國的欺壓，不就是因為啟國兵力不足，將士訓(xùn)練不夠麼。如果我們能扭轉(zhuǎn)這種局面，承國也不足為懼?！?/br>
“話雖如此，可……”文王搖搖頭，嘆了口氣，“這事，就等皇女來了再說吧。”

季妄懷一路冷著臉回府，心下煩悶更深，下人奴仆們見了他，不知又是何人惹了這位二皇子生氣，只能退避到一旁，生怕礙了他的眼。

九清捧了鴿子，急匆匆地從外面進(jìn)來，剛撞上一身寒氣的季妄懷，他哆哆嗦嗦地后退幾步，結(jié)結(jié)巴巴道：“那個……二殿下……鴿子來了，司鶴的鴿子……”

“噢，”季妄懷面色稍緩，“說了些什么？”

“說……他最近認(rèn)識了承國的術(shù)師大人，好像聊得挺投緣，那位大人也知道他的身份?！?/br>
半晌，季妄懷都沒說話，九清咽了咽口水，把手里的密條遞了過去：“二殿下……您看看……”

誰知季妄懷猛然拂袖，轉(zhuǎn)身就走，把九清一個人傻乎乎地留在原地。

九清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二殿下是怎么了嘛……

***

司鷺成親的日子，一天天的到來，司家更是忙里忙外，張羅著布置著，別提有多累了。

司鶴啥事都不會做，啥忙也幫不上，便找了個空檔兒，摸到司鷺的閨房，輕輕叩門：“鷺姐，開開門?！?/br>
本來女子成親前夕，是得一直呆在閨房里，任何男子都不許見，但司鶴自持是司鷺親弟弟，也管不了這么多規(guī)矩。

“鶴兒，你怎么來了？”司鷺很是驚訝，這關(guān)頭，司鶴又有什么事兒。

“鷺姐，你把這個帶上。”司鶴遞過去一枚拇指高的小瓷瓶，還有一小卷畫：“要是日后出了什么事兒，沒人能夠救你，你就把這瓷瓶里的血倒在這畫上，再把手覆上去，畫里的東西就能跑出來。”

“你這是聽誰說的，”司鷺笑了，“是江湖騙子的小計倆？”

“不是，”司鶴嚴(yán)肅道，他知道現(xiàn)在不能說實話，只能編了個謊：“這是瑤臺婆婆曾經(jīng)賜我的法寶，是得傳一位術(shù)師的妙法，宮中人心叵測，我沒有什么能夠幫上忙的地方，只能把這個送予jiejie。”

“可是……”司鷺見他神情嚴(yán)肅，自知這件事不是玩笑，聽他又搬出了瑤臺婆婆，心下便信了七分。

“沒有什么可是，”司鶴打斷她的話，認(rèn)真道：“我在司府很安全，和爹娘、雁哥都在一起，你一個人在宮里，誰能保護(hù)你的安全？”

“那好……”司鷺遲疑片刻，還是收下了，感激道：“不到萬不得已，我是不會用它的，你放心，我也不會告訴別人，這是你送我的?！?/br>
司鶴張了張口，什么話也說不出來。依陸鈺的野心，太子的柔弱，造反是必然的，司鷺身為太子妃，這場沒有硝煙的戰(zhàn)爭，遲早會波及到她。

他慢慢地走回了廂房，一只鴿子正好停在他的肩頭。司鶴溫柔地?fù)崦澴拥挠鹨?，漸漸地，等著鴿子化成一灘墨汁。

手上只留了一張一指寬的紙條。

——聽我的，誰都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