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jīng)學(xué)過了，那我們今天學(xué)點別的。”

有孩子問：“學(xué)什么呀？”

少微把秸稈小棍子發(fā)下去，每人給了三十根，笑道：“學(xué)怎么玩算籌?！?/br>
“那么，十三顆酥糖，加上二十四顆酥糖，怎么算呢？”

他邊說邊將正確的算籌的式子擺了出來。

第一行左邊豎著擺了一根，右邊豎著擺了三根。

第二行左邊豎著擺了兩根，右邊豎著擺了四根。

然后把兩行的算籌合并在一起，變成第三行。

于是第三行左邊豎著擺上三根，右邊橫著擺上一根，代表五根，再在這根上方豎著擺兩根，代表七根。

少微感覺自己已經(jīng)教得很清楚了，但孩子們?nèi)允且粓F亂，只有三個孩子勉強擺了出來，其他都弄得五花八門。有少擺幾根的，有逢五忘記橫放的，更有不少孩子壓根不會數(shù)數(shù)，算著算著就開始用小棍子拼房子畫小狗，還有年紀(jì)小一些的，直接把算籌咬在嘴里玩。

這讓少微深深地感受到，教書錢也不好掙啊。

半天忙活下來，村長給他發(fā)了工錢，五文錢，跟昭肅劈柴一個樣。

就這樣掙著花著，到了第二天中午，他們兩人存下了十文錢。

總算能稍稍嘗點rou味了。

這天少微被孩子們纏住了，沒能回去吃午飯，昭肅便給他送了飯來。

進(jìn)門就見幾個孩子圍著少微嚷嚷：“邵哥哥，我們很聽話了，酥糖呢酥糖呢？”

少微忙著給他們發(fā)竹簽：“別急別急，大家先把竹簽?zāi)煤茫毁F兒三根，蘭meimei三根，楊生兩根，楊小四你沒有，誰叫你把蘭meimei欺負(fù)哭了……眼下我沒法出去買糖，過幾天你們拿著竹簽來找我，一根竹簽換一根酥糖……”

昭肅倚著院門看他，目光含笑。

這些竹簽少微昨晚削了大半宿，原來是用作這個的。

少微發(fā)完竹簽，孩子們高高興興地散去，他抬頭瞧見昭肅，又瞧見他手里拎的籃子，竟有些臉熱，嘴上卻冷漠道：“哦，你來啦。”

一大碗白米飯，上頭鋪了兩片臘rou，一碗菜湯，里面浮著蛋花。

帶孩子不輕松，少微也是餓得狠了，三兩下扒完，只覺得這是平生吃的最香的飯菜。

下午昭肅提前做完了活，順路來接少微。

約摸是在休息，他遠(yuǎn)遠(yuǎn)聽到小院里傳來悠悠的歌聲，還有孩子們嬉笑打鬧的聲音。

歌是少微在唱，略微沙啞的音色干凈而隨性，像是乘著風(fēng)的鳥兒，越過重重高山，拋卻了一切桎梏，來到空曠的田野中。

云雨霏霏兮離宮皎皎

勾股余算兮筆畫草草

猶可追猶可追

恰逢年少兮予我衣袍

心悅否心悅否

生死相忘兮與君談笑

——我與君衣袍，君與我談笑。

——心悅否？

昭肅下意識地張了張嘴，喉嚨卻發(fā)不出聲音。

“楊小四你給我站住！還跑！楊生你怎么也跟著起哄！”

“孫大孫二！蘭meimei的竹簽是不是你們偷的！還說不是，我都看見了！”

“都給我回來！功課做完了沒有！”

少微唱完了歌，也削完了最后幾根竹簽，抬頭就見院子里已是亂成一團，四個調(diào)皮搗蛋的小子為了躲避責(zé)罵，四散著往外逃，少微被其他孩子纏著來不及追，氣得冒煙。

昭肅盡管腿上有傷，攔幾個小孩子還是不成問題的，三兩下就逮住了這四人。

他臉上的疤有些嚇人，故而村里的孩子們都有點怕他，被他揪著就跟雞仔一樣老實，哪里還有方才耀武揚威的模樣。

于是昭肅一手提了兩個，把他們帶回了小院，一個個按坐在蒲團上。

被他的氣勢所懾，旁邊的蘭meimei差點被嚇哭。

昭肅從孫大孫二身上搜出了兩根竹簽，遞給蘭meimei。

蘭meimei先是往后縮了下，又看了看他，覺得他似乎沒有惡意，這才伸出小手接過竹簽，將落未落的淚珠子收了回去，蚊訥般地道了聲謝。

少微望著他，片刻后斂了眉目：“就好了，在外頭等我吧?！?/br>
兩人一同回了那件破舊的屋子。

當(dāng)晚，昭肅看到自己的地鋪上放著一件衣裳，上面有縫補的痕跡，細(xì)細(xì)密密百針繚亂。

他用指腹摩挲著那熟悉的針腳，想起了什么，一時有些怔沖。

少微坐在榻邊嘆息：“這清貧日子沒什么不好的，總好過在那雕梁畫棟中，每日不見天光，如同行尸走rou?！?/br>
——那便不出去了。

昭肅在他手心寫。

少微忽而笑了。

昭肅知道，這氣終于是消下去了一些。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預(yù)告：

圖窮匕見。

第47章吃燒雞

任他們怎么拖延躲藏,怎么假裝自己是與世無爭的平民百姓,說到底,也不過是偷得浮生數(shù)日閑罷了。

他們待在澗源村的第三天晚上,江順回來了,說自己已經(jīng)將少微那封信交給了和氣莊里的人。少微知道,照那些人的脾性,估摸著明天就能尋來。

少微把錢袋里的銅板倒出來，一個個扒拉著數(shù)。

二、四、六……總共二十多文錢。

吳記酥糖是五文錢一斤，他可以買四斤。

昭肅在院里備好明天要用的柴火,打好井水，回房就見少微趴在榻上，一手撐著下頜，一手在數(shù)他們存下的銅板。屋里的燭火微弱暈黃,這番景象如此溫柔靜謐，真如他心里所向往的那種生活。

“回來了？”少微聽見開門聲，沒有回頭。

昭肅闔上門,輕叩兩下桌案回應(yīng)。

“明日……”少微話頭頓住，明日如何？明日他們便要身不由己地卷入紛爭之中。長豐會如何，渠涼會如何，他們之間……又會如何？

昭肅似是知道他心中所慮，走到床前坐下,拉著他的手寫道：會好的。

會好的，沒有什么可擔(dān)心的。

少微保持著趴伏的姿勢，側(cè)頭望著他,黑白分明的眼中映著燭光，還有他面前的人。

是的，他已經(jīng)遇到了最好的事，剩下的那些……

他笑了下。

還算得了什么？

昭肅見他笑了，唇角也勾了勾，他喜歡看這人安穩(wěn)饜足的模樣。在他能守護(hù)的一方天地中，只要這人想要的，他都愿意為他送上，無論他是什么立場。

昭肅想要起身，少微卻拉了他的手一下，道：“地上不硬嗎？”

昭肅：……還好。

少微：“要不你上來睡吧，省得在那兒腹誹我嬌生慣養(yǎng)，不懂得體恤友邦使者?！?/br>
昭肅：并未這般腹誹過。

少微抿唇瞪著他。

昭肅嘆了口氣，熄滅燭火，脫下外衫與鞋襪，在少微讓出的床榻外側(c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