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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微才明白祭天禮是多么莊重盛大之事。幽渺的唱誦聲回蕩在天地間——天保定爾,亦孔之固。俾爾單厚,何福不除?俾爾多益,以莫不庶。天保定爾,俾爾戩穀。罄無不宜,受天百祿。降爾遐福,維日不足。天保定爾,以莫不興。如山如阜,如岡如陵,如川之方至,以莫不增。吉蠲為饎,是用孝享。禴祠烝嘗,于公先王。君曰:卜爾,萬壽無疆。神之吊矣,詒爾多福。民之質矣,日用飲食。群黎百姓,遍為爾德。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壽,不騫不崩。如松柏之茂,無不爾或承。……一整套祭天禮進行下來,少微覺得很是疲憊,就在他慶幸自己的任務快要結束時,他發(fā)現(xiàn)前方的父皇身形微晃,險些要站立不穩(wěn)。他趕忙伸手扶了一下,憂心道:“父皇……”皇帝沖他小幅度地擺擺手,示意無妨,隨后挺直背脊,繼續(xù)未完的儀式。待祭天大典結束,皇帝再難堅持,強烈的頭痛令他汗?jié)裰匾拢瑤缀跻獣炟蔬^去。奉常趕緊叫來太醫(yī),施針喂藥,忙活了好一陣子,才讓皇帝緩過勁來。少微在一旁急紅了眼。皇帝面如金紙,虛弱地對少微道:“朕身體有恙,怕是不能在徹見壇祈福守夜了,你是太子,該當此重任。”“兒臣知道了。”少微說話都帶了哭腔,“父皇,您要多保重身體?!?/br>皇帝嘆了口氣,安撫道:“老毛病了,毋需掛懷。”眼望著父皇被護送回宮,少微心里隱隱不安。晚間,少微代替天子去為百姓祈福。這是他第一次進入徹見壇。在踏入這個高大的穹頂祭壇時,他驚呆了,也終于明白奉常大人為何會說星辰演化圖無法外借,不是奉常大人小氣,而是這幅玄妙的星圖,真的無法帶出去。這幅圖是釘刻在墻上的,更加玄妙之處在于,它是可以變化移動的。整個徹見壇的墻壁都是星圖,以黑布相蒙作為底,而星辰是用白色的玉石鑲嵌其上,各星宮中的星辰以紅色的絲線相連,若是觀測到了位置的遷移,便將玉石與絲線稍作修改。這太美了。“垂萬象乎列星,仰四覽乎中極……環(huán)藩衛(wèi)以曲列,儼閶闔之洞開。北斗標建車之象,移節(jié)度而齊七政;文昌制戴筐之位,羅將相而枕三臺……”少微著迷地看著這些,盡管現(xiàn)下燈火并不明亮,但他能真切地看到“繁星”,甚至能夠觸摸到這些“星辰”,已經覺得無比滿足。他跪坐在徹見壇中,在萬千星辰下為百姓、為社稷、為父皇祈福。子時,太卜推開了門。太卜朝著東方三拜九叩,少微側身,讓禮于天子。隨后太卜高舉雙手,將星占交予少微,臉上竟是老淚縱橫。少微打開占帖——天開見光,流血滂滂。作者有話要說:下章預告:這可是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護身符。閑言碎語:1、上章預告都能想歪,你們好污哦!2、解釋一下那句占卜:天開見光,流血滂滂。天裂見人,兵起國亡?!┓?/br>兩句各表示一個卦象,簡單說來,前一句的意思是:要打仗啦!要血流成河啦!后一句的意思是:要打仗啦!要特么亡國啦!第26章再開戰(zhàn)[補完]休養(yǎng)數(shù)日,皇帝的頭痛之癥有所緩解,他把少微叫到流華宮,要與他說說話。流華宮內靜謐安詳,地方不大,卻布置得十分雅致,此處沒有姹紫嫣紅,亦沒有鶯歌燕舞,不過是一叢鳳尾竹生在院落東南角,風吹過時搖曳生姿,竹影傾照在下方池塘中,紅鯉穿梭其間,自由來去。這里是后宮彌夫人的居所。近來彌夫人甚是得寵,皇帝養(yǎng)病就是在她這流華宮里養(yǎng)的。要說姿色,彌夫人的姿色平平,尚不能在后宮列位前三,但她素來喜靜,不怒不爭,正合了皇帝這陣子的心意,于是皇帝在此處安心休憩,召見少微時也說在流華宮見他。彌夫人知道他們父子有事相商,送上親手烹的白茶便去了外間,為他們掩上了門。皇帝嘆了口氣道:“朕老了,竟是一場祭天大典也熬不下來了?!?/br>少微忙道:“父皇這說的什么話,那日風大,父皇不過是受了涼氣,只消好生調理,定能恢復康健,別說一場祭天大典,就是上陣殺敵也不在話下?!?/br>皇帝笑著擺擺手:“你啊,就會哄朕開心?!?/br>少微看著他父皇消瘦下去的面龐,一時百感交集:“父皇,太卜大人給出的占言……”皇帝抬手打斷他:“既是說與你聽了,便當由你決斷。朕不用聽天命如何說,朕只想知道你是如何想的。”少微猶豫道:“該派使者前往渠涼?”皇帝抿了一口茶:“唔,左相已想到此事?!?/br>“還要高筑城墻,厲兵秣馬,廣積糧草?!?/br>“戰(zhàn)前自當如此?!?/br>少微蹙眉想了想,道:“然兵馬可駐,百姓何安?”皇帝贊賞地看了他一眼:“可見你平日政事沒有白學,這一問,你可自去尋得答案。但需記得,軟弱的從來不是百姓,而是君主,君無懼,則百姓無懼?!?/br>少微鄭重道:“兒臣謹記?!?/br>皇帝與少微談了一會兒,有些困乏,少微服侍他歇下,這才出得門去。在外間小廳,他看見彌夫人正在作畫,心下好奇,便上前看了幾眼。那畫的竟然是他父皇,還是他父皇和衣睡倒在案幾上的樣子。少微問:“父皇睡覺也皺著眉頭嗎?”彌夫人邊潤色邊道:“陛下憂思深重,睡也睡不安穩(wěn)?!?/br>少微頗覺難受,只恨自己不能再為父皇多分擔些憂慮,不過瞧著彌夫人筆下生風,好像無須多想便能描摹出父皇的神態(tài)模樣,他又被岔開了心思:“彌夫人,你常常畫我父皇嗎?”“不常畫?!?/br>“那你為何能畫得這般快又這般傳神?有什么訣竅嗎?”“哪里有什么訣竅。”彌夫人笑說,“我畫翠竹,畫魚兒,也畫陛下,心里想的什么樣,畫出來便是什么樣,如此而已呀?!?/br>“哦?!?/br>少微深受啟發(fā),拜別彌夫人之后回到東祺宮,正好看到華蒼在幫他整理筆墨,一時興起,磨著他讓他給自己畫幅畫。“殿下,屬下不會畫畫?!比A蒼誠實地說。“沒關系,你心里想我是怎樣的,就怎樣畫好了。”華蒼被逼無奈,只得勉強提筆作畫。他心中的少微是怎樣的?——沉沉夜色中,這人提著兩盞明晃晃的宮燈而來,鬢邊散落的發(fā)絲被夜風撩起,就這么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