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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回來,就聽見主屋內一片混亂,哀嚎聲驚叫聲不絕于耳,不由得停下腳步去看了一眼。“嗷!你走開,你別動我!”華世源掙扎扭動著,幾個家丁都按他不住,“娘,我不要這個大夫給我正骨!你看他一把老骨頭,手抖個不停!萬一失手,我可就成跛子啦!”華夫人手足無措地安撫:“不會的,世源,你別怕,很快就好了,不會有事的。胡大夫,你手別抖啊!我告訴你,要是治不好世源,陛下也會怪罪下來的!”可憐胡大夫有苦說不出,病人一直動個不停,旁人按不住,他根本無從下手,正個骨還要用皇帝來壓他,他這手能不抖嗎!里面人仰馬翻,華蒼看夠了熱鬧正要走,不想卻被華夫人逮個正著:“站?。∪A蒼,你弟弟傷成這樣,你就在旁邊干看著?我們華家當真是養(yǎng)了個白眼狼!”華蒼對這種指責早就習以為常,走回來看了一眼華世源,淡漠道:“我?guī)兔Π醋∷???/br>這么多人都在伺候小少爺,需要他做的也就是按著人了。華蒼并不多言,上前排開家丁,直接鎖住了華世源的手臂身軀,華夫人在一旁連聲道:“你輕點!輕點!”也不知他怎么弄的,方才三四個人都按不好,這會兒他一只手就把人制住了。華世源對著華蒼有點犯怵,全府上下就這個人從不買他的賬,明明是比他大五歲的兄長,別說什么兄弟情,平時連話也不會跟他說一句的,成日冷著臉,罵不聽打不動,整一個油鹽不進。“你、你松手……”華蒼置若罔聞,轉頭問胡大夫:“可以了么?”胡大夫點頭:“可以了,可以了?!?/br>那邊華夫人拿了布巾讓華世源咬著,心疼地給他擦著汗。胡大夫先是摸了摸華世源的踝骨,隨即用力一按。華世源“唔”的一聲悶哼,痛得涕淚橫流,本能地掙扎,奈何怎么也逃不開華蒼的鉗制。“好了嗎大夫?”華夫人急問。胡大夫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因為耽擱了幾天,骨頭已經長錯位了,恐怕還要再推幾下……”一聽這話,華世源頓時不干了,吐出布巾罵道:“庸醫(yī)!庸醫(yī)!我不要你正骨了!娘!我受不了了!我要疼死了!再讓他推我要變成跛子了!”又瞟了瞟華蒼說,“娘,讓他松手,他勒得我難受!”聽聞兒子還要受罪,華夫人本就氣怒,再一看兒子胳膊都青了,抬手就要扇向華蒼:“松手!讓你幫忙按著世源,沒讓你勒死他!”華蒼側身避過那一巴掌,手上很干脆地松開了,嗤了一聲:“我看他是治不好了?!?/br>“混帳!你個小雜種,就是見不得你弟弟好!”華蒼不想再理他們,轉身就走,華夫人隨手抄起床邊的銅盆砸向他,盆里的水潑了他一身,后肩的傷口刺刺涼涼地痛。華蒼腳步不停,離開時還聽到里面在叫罵:“什么秣京最好的正骨大夫,我看你根本就是浪得虛名……”這日沈初先去了趟天德寺。被毀壞的佛殿和庭院還在修葺,仍可看出當時戰(zhàn)況之激烈,想到太子曾在此遇險,沈初生生被嚇出了一身冷汗。那位殿下要真出了什么事,怕是整個長豐的局勢都要動蕩了,也難怪皇帝心有余悸,現在把他看得這樣緊。后院的題牌架也受到了殃及,明顯重新搭建過,沈初對這些算術題毫無興趣,只把少微給他的那塊新題牌掛了上去。新題牌上除了還原了那道題目和答案,還表達了希望結交出題人的意圖。若是那人愿意表明身份,自然是省了不少事,若是那人有意隱瞞,沈初還請了打掃后院的小沙彌幫忙留心,總歸是能找出這個人來。之后沈初來到朱雀街。憑他的身份,直接拜訪上將軍府也是可以的,不過他不想去,這次是受太子所托來辦私事,他實在懶得跟上將軍那一大家子人虛與委蛇。最近華家傷員眾多,定期要去朱雀街的濟世堂采買草藥,沈初打聽到這事是華家二少爺去打點的,便在濟世堂對面的茶樓里等著。華蒼平日就跟府里的護衛(wèi)一起練武一起混鬧,關系很好,這次大家受了傷,他當然不會置身之外,主動擔下了問醫(yī)買藥的事務。只是皇帝雖然給了華家不少撫恤和賞賜,這些東西卻是到不了他們手上的,管家每次只給華蒼撥五十文錢,可說是克扣到了極致,有時華蒼還要自己貼點才夠花。今天又到了買藥的日子,有兩個護衛(wèi)高燒不退,要再帶幾副清熱解毒的藥,還有些草藥不夠用了要補充。華蒼自己也有些精神不濟,昨日那盆水潑在他傷口處,到了晚間越發(fā)灼痛,綁縛的麻布上洇出了些微黃水,此時他還發(fā)著低熱,被太陽照著眼前都陣陣發(fā)花。到了濟世堂門口,華蒼掂了掂錢袋。五十文錢……夠買什么?華蒼最后把急需的草藥買全了,大夫說他背后可能要化膿,最好捎上一瓶療效好些的金瘡藥之類的,但他錢不夠了,便擺擺手說不用。出來時,他被一個人攔住了。沈初暗忖,既然太子不愿暴露身份,那他最好也不要暴露身份。所以他懷著試探和逗弄的心思,特地喬裝了一番——一身粗布短打衣衫,臉頰涂得蠟黃,鞋子是跟路邊乞丐換的,還故意做出一副賊眉鼠眼的猥瑣相。沈初從茶樓出來,在濟世堂門口等了一會兒,把華蒼與大夫的話聽了七七八八。堂堂上將軍府的二少爺,竟然連瓶自用的藥都買不起,他是真的挺詫異的??磥淼拇_如太子所說,華家對這人不好。見華蒼出來,沈初流里流氣地往他跟前一站。華蒼抬眼看他:“何事?”他目光銳利,帶著審視,被這么看著,沈初只覺得心中一凜,差點忘記要說的話。他干咳一聲,掏出藥盒,在他面前晃了一圈:“我受人之托,把這個給你?!?/br>華蒼并不去接:“受誰之托?”沈初道:“一個姓邵的小兄弟。”華蒼頓了頓:“邵威?”“正是他。他說這藥對你身上的傷有好處?!鄙虺醢蛋涤^察他的神色,發(fā)現他似乎真的不知少微的身份,沒什么受寵若驚的樣子,更沒有要巴結示好的意思。華蒼接過藥盒,只淡淡說了句:“多謝。”他沒想到那個小瞎子還記得他,他自認對他談不上有恩,當時不過是利用他擺脫困境,但他投以木瓜,對方報以瓊瑤,自然是要道個謝。于是華蒼關心了句:“他還好么?”“邵兄弟?他挺好的,沒受傷?!鄙虺跞滩蛔?,“是你救了他?”華蒼搖頭:“一面之緣罷了?!?/br>沈初:“……”到底是怎樣的一面之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