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欲言，卻吶吶不得語。

“我……”齊傅不是伶牙俐齒之人，卻沒有哪次這樣忐忑，急趕慢趕的回了京師，見到了他，卻是一句真言也開不得口，奈何？

顧濟心知有些話不可挑明，長睫斂下眸色，用巧力輕輕的掙脫了他的手，再抬眼時，依舊是那副柔和的淡笑：“齊大哥稍待片刻，某給你準備了八年前的梨花釀，你不就等著今日開封嗎？”

齊傅終究不能再做他言，擠著嘴角笑了，算是應(yīng)允。

桐湘閣點燈設(shè)宴，相府下人魚貫來去，不一會兒，連相府高門內(nèi)的女人也被驚動了過來。

齊傅正與顧濟言說南蠻子的戰(zhàn)事，卻聽一聲嬌笑入簾，細聲細氣的道：“夫君，妾身不知齊將軍來訪，趁著今日月色好，也得來討一杯水酒吃呢?！?/br>
顧濟聞聽此一聲，方才談笑的面色便淡了，對著入內(nèi)的女人問道：“更深露重，夫人何必再多跑一趟，我還未叫下人傳喚，你倒自己跑來了?！?/br>
齊傅倒是大方的很：“八年前愚兄揮師南下，可不正好錯過了蘊璣的大喜事，今日得見郡主，果然是一雙璧人?。　?/br>
顧濟這方不待見自己媳婦，齊傅看入眼中，卻并不多有言辭，反而自罰三杯水酒，算是沒有喝上郡主賜嫁相府那份喜酒的補償。

郡主順順當當接了齊傅的三杯酒，嬌滴滴的笑道：“我隨夫君喚齊將軍一聲‘大哥’如何？將軍來將軍去，沒的生分了不少?！?/br>
齊傅笑看了一眼顧濟，才道：“這是自然，弟妹不必與愚兄見外，都是自己人?！?/br>
郡主乃是定北王的四女，定北王一生中唯一一顆掌上明珠，小時候便寵的無法無天，想來被賜給這軟綿綿的顧相后，在丞相府這方寸之地，自是一方郡主獨大，顧濟這個主人，也得時時看個臉色。

只是定北王早已駕鶴，膝下三子又傻的傻死的死，這一支早已沒落無人，也就顧濟遵守著那些個君臣倫常，不敢違抗圣旨，把這跋扈的女人當尊菩薩似的擺在相府里供著。八年了，也再未納妾，相爺“懼內(nèi)”的名聲早就香飄萬里。

而真相，也就只有在座的各位心知肚明了。

這番三人推杯換盞過半，外頭忽拉拉雜雜傳來了人聲。早朝時候那吃癟的祁公公，又奔著小碎步入內(nèi)急道：“快快！丞相！皇上車輦已入了崇西街口，快接駕！”

郡主慌忙起身，惶急道：“什么！怎這個時候來？那，齊大哥可要回避？”

顧相倒是淡漠的很，聞言放下的酒盞，慢條斯理的道：“不必，隨我一道覲見吧。我與齊兄對飲，恐怕早就被有心人窺了去?！?/br>
齊傅也是這意思，雖是武將入京，到底遞過文書做了報備，沒必要太過緊張。

第2章第二章

掌燈的宮裝婢女兩隊在前，孔武力士持刀在側(cè)，簇擁著一駕金瑵羽葆九重華蓋的鑾輿。丞相府門口三丈寬的崇西街，被帝輦儀仗堵了個嚴嚴實實。顧濟見了大皺其眉，丞相府又不是頭一回來，回回不是便服私訪，今日如此大陣仗，擺譜給誰看？

鑾輿停妥，太監(jiān)唱名一落，車駕隨從恭敬叩拜，群聲山呼萬歲。

齊傅單膝武將禮，面容斂肅，抱拳朗聲道：“末將今日歸京，顧念舊友，特來拜會丞相在先，還望陛下恕罪?！?/br>
“齊將軍為我大耀鎮(zhèn)守南疆多年，戰(zhàn)功彪炳，威名赫赫。你與顧卿別來歲久，多惦念些也是人之常情，朕又怎會無故責難？”環(huán)景帝一身暗金龍袍，下了鑾輿緩緩踱步而來。

“謝陛下|體恤?！?/br>
“當年朕送你出城之時正值南疆烽煙告急，想不到八年時間，將軍開疆拓土定國安邦。齊傅，朕果然沒有看錯人?！?/br>
“末將幸不辱命?！饼R傅再次要跪，被皇帝躬身托了起來。

“將軍此番歸京，朕已準了宜妃省親，也好讓齊老爺子過個合家團聚的年?！?/br>
“謝陛下隆恩。”

環(huán)景帝遲遲不讓平身，拉拉雜雜一眾人皆匍匐跪在下首屏息。別人倒還好些，唯獨郡主閣下日日相府內(nèi)作威作福，受不得半點委屈，跪不利索了，直接開腔打斷道：“皇兄，秋夜寒涼，何不進府敘話？”

一君一將占著相府大門敘話敘了這許久，顯是做給世人瞧?？ぶ鬟@一句搶白可謂有膽色沒眼色，顧丞相眼觀鼻鼻觀心，匍匐在地聽而不聞。

聽而不聞的，又何止丞相。

“朕聽聞近日為了杊洲貪墨案，老將軍與你四弟置氣，把你四弟給趕出了齊府。愛卿此番回去，可得好好勸勸你父親，他一介老泰斗，為那點子金銀細軟氣傷了身子，不值當?！?/br>
“遵旨，時候不早，末將先行告退?！奔热粌商峒腋?，必是環(huán)景帝不想留人。齊傅會意，再拜一禮，轉(zhuǎn)身而去。

等齊傅走出了儀仗后尾，環(huán)景帝才施施然道了平身。

顧濟起身的檔口，便見那身暗金龍袍自顧自入了相府，去的方向是顧濟的書房——臨境齋。

皇帝這樣不言不語，必是在置氣，顧濟尾隨其后，一路無話。待到了書房口，顧濟忽轉(zhuǎn)身吩咐道：“都退下?！?/br>
祁公公忙拽著郡主駐步于書房口，護衛(wèi)宮女有序的守在外頭，無一人再敢前行半步。

顧濟見人都撤出了院子，方才闔門入內(nèi)，隨后頭也不抬的再次下跪行禮，膝蓋磕出一聲悶響，身形匍匐，點額觸底：“臣有罪?！?/br>
“哦？何罪之有？”環(huán)景帝拿起案上未收的書冊，翻看的心不在焉。

“私會武員、知情不報。”

齊傅雖只有中將之名，掌的卻是老將軍的錯金虎符，一揮手雄獅百萬，便是稱其南疆霸主也不為過。今夜私下會見，顧濟也確實欠了考慮，這時候被皇帝抓了小辮子，也只能先告罪討?zhàn)?，想必環(huán)景帝斷不至為此大加責難。

臨境齋一時只剩書卷翻頁之聲，顧濟恭恭敬敬匍匐在下首，倒也等的耐心。

秋風卷了窗棱子吱吱嘎嘎的響了片刻，一室沁涼如水。

又半柱香的時間，才聽上首人道：“朕身邊的祈公公和福公公，一掌外一轄內(nèi)。便是朕的妃子，見了他們也得禮讓三分。你可倒好，甩臉子就走人，就不怕他們給你穿個小鞋，編排點宮中秘聞？”

顧濟暗忖這關(guān)算是過了，心下一松，隨即答道：“淑妃娘娘要的戲本子，陛下已吩咐了閑暇再續(xù)，想必不是要緊事體?！?/br>
“不是要緊事體你便不來了？”

“……臣知錯?！?/br>
“齊傅心思活絡(luò)，他父親又是株盤根老樹，朕不想防備著他，還得防備著你。”

顧濟跪久了腰疼，聽上頭這樣說，也只得恭恭敬敬的聽訓(xùn)，不敢妄動。

“起來?！蹦浅练€(wěn)的聲線里少見的透了些許煩躁。

顧濟謝過起身，依舊垂首而立。

“刑部前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