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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點關系都沒有,不信你問問那些下人,昨晚我可是很早就回去休息了?!?/br> 陽一邊說邊打量蘇輪臉色,見他沒什么反應,繼續(xù)道,“這周令初嘛,你也懂的,大夫說他的腿養(yǎng)不好了,要當一輩子瘸子了,這陣子他的心情自然暴躁了些,瞧誰都不順眼,連自己親jiejie都罵的,碰上夏淺也這檔事,豈會善罷甘休?” “不過,我倒是覺得,讓他這樣鬧上一鬧,也沒什么不好?!标栆豢人詭茁暎b模作樣反問,“老大你想,沒他昨夜那瞎摻和,夏淺也可連見你一面都不肯,成日躲在屋子里,你如何跟她和解……” “所以,你默許了?”蘇輪突然道。 這話無異于平地一聲雷,陽一不吭聲了。 蘇輪繼續(xù),“默許周令初對她的折辱,默許他們鎖門不讓她出去——還有呢?昨晚是誰送我們回府的?我瞧著,府里的車夫并未與我們同歸?!?/br> 陽一張了張嘴,卻沒說話。 “……杭府?”他敲了敲桌子,無比緩慢地問出這兩個字,抬頭,一眨不眨盯著陽一,“這也是你默許的?”故意讓她看見,讓她聽見,然后讓她難受? 陽一垂下了眼睛,臉上狼狽之色一閃而逝。 窗外落霞滿天,窗內靜如止水。 桌案前,蘇輪無聲凝視著陽一,這個已然成為他心腹的靈透少年,看他微抿著嘴,看他握緊了拳,神情桀驁又倔強,仿佛山坡上獨自對月的小狼,哪怕無人應和,也要長嚎下去。 他心里嘆了一口氣,起身,走到小狼身邊,“陽一,你是聰明人,自然該干聰明事。我知你昨日一切都是為我,替我不平,替我周全??赡愠錾砗煤?,也該知道,男女□□,何嘗有過對錯之分?” 他伸手,隨意撣了撣小狼肩上的細塵,“我將你留在身邊細細打磨,是望你成龍,將來能獨當一面,可不是指望連這等事都要你替我出謀劃策。你把我當成了什么,又把自己當成了什么?莫不是嫌我平日交給你的差事太少,故意向我滋事?” 陽一欲言又止,他揮手打斷,“好了,你也別說什么了,此事到此為止,但,下不為例。今日之后,我會給你安排更多的事情,讓你無暇顧及這些……” 沉默了一會兒,他又道,“鐵懷英最近舉止有些反常,似是在醞釀什么大事,偏偏瞞住了身邊所有人,連薛亮都摸不準他要干什么,只是暗地里得到消息,他好像——跟褚安邦接上頭了。” “褚安邦?”陽一一怔,“他的死對頭?” “不錯?!?/br> 陽一敏銳地嗅到了危險降臨的氣息,神情一變,興奮的連毛孔都張大起來。“什么情況?那太監(jiān)跟自己的死敵接上了頭,然后還瞞住了自己的下屬?” 這小子,天生就適合戰(zhàn)場啊。 蘇輪不動聲色地注意著陽一的變化,點頭,“所以,今日叫你來的另一個目的,是讓你去查一查,鐵懷英最近到底在干什么?!?/br> “交給我吧,老大!”陽一拍胸脯,行了個不太標準的禮,“保證給你查的一清二楚!” “那你就下去吧。這幾天也不用回來了?!?/br> 陽一轉身就走。 走到門口的時候,突然想起什么,回頭,支支吾吾道,“……那個,今晚鄭王府有宴要赴……我不在……” “我知道。”似乎清楚陽一想說什么,蘇輪抬眼,神情溫和,“我答應你,不會再像昨晚那樣,來者不拒了。” 陽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再不多說什么,大步離開。 望著陽一漸行漸遠的背影,蘇輪坐回到桌前,眼中閃過一絲自嘲。 ——昨晚,宴席之上,他對前來敬酒的任何人都不加拒絕,悉數飲盡杯中之酒,一次又一次,一杯又一杯,甚至不許旁人代替。直到最后喝的酩酊大醉,意識不清。 ——這樣的失態(tài),陽一,我答應你,有過一次就夠了。 窗外的鳥鵲嘰嘰喳喳,他獨自坐在那里,好久好久,久到茶盅里的茶變涼了,久到月亮爬上了枝頭,丫鬟進來提醒他該吃飯了,他才回神,放下了手中那本一頁未翻的書。 “公子,周少爺問您今晚可還要夏姑娘來伺候?他可以給您安排……” 丫鬟提醒完吃飯的事,又想起周令初另外的吩咐,只是話還未說完,就見蘇輪漫不經心地看了自己一眼。丫鬟心里莫名一驚,本能就閉上了嘴。 “昨夜……她被周令初叫出來的時候,你也在場?” 蘇輪的聲音無喜無怒,丫鬟猜不透他的意思,只能老實道,“是的,奴婢——奴婢當時也在場?!?/br> “可記得,是誰喊她出來的?” “???是周……”丫鬟本想說是周少爺,不知怎的,望著眼前這個眉眼冷漠的男子,她突然覺得,他要問的,也許、也許并不是周令初,而是那個——那個聽周令初的調遣,將小夏姑娘騙出房間的人。 “嗯?” 月色入簾,清風過耳,男子微微側首,似在耐心等著她的回復。 原來,原來—— 丫鬟一個激靈,瞬間明白了主次,低頭,無比肯定道,“是金燕。廚房里當差的金燕。是她跑過去說周小姐出事了,夏姑娘才跟她出來的。后來聽說因為這事,她還得了周少爺不少賞銀,可風光了?!?/br> “哦?金燕?”咀嚼著這個名字,蘇輪似乎笑了一下,“金瓦堂前燕,富貴榮華象。倒是不錯的寓意?!?/br> 走到窗前,他的語氣淡淡的,“明日,就讓管家辭了她吧?!?/br> 丫鬟立在原地,嚇得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至于周令初……” 丫鬟偷偷豎起耳朵,想聽他如何處置周令初,卻見他突然推開窗戶,若有所思地望著庭內景色,“昨夜下了一宿的雨?” 丫鬟一呆。 此刻正是盛夏之季,梅雨連綿時,走廊兩邊盡是未干的濕泥,朱紅色的欄桿晶晶亮,被雨水沖刷的煥然一新。丫鬟不知話題怎么就轉到了這里,一時有些跟不上他的思維,不由吶吶道,“是、是的。瞧這天色,今天夜里恐怕還要下一場?!?/br> “還要下一場……”他倚著窗臺,身子微微后仰,任青絲飛舞,衣帶當風,整個人隱沒在層層黑影里,不聞氣息,“梅雨季,對有腿傷的人而言,可不是什么好天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