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嫁？”唐逢春道，“你要成親便成親，明日的事我說過了要你不插手，拖我來作借口……”

“小霖兒呢？”第九宗問道。

“阿宗愿娶，我自當(dāng)嫁?！惫匦Υ?。

“那便這么定了，姑娘家東西我不懂……還要煩勞夫人了?！边@便改了口。

郭霖臉紅一紅：“我一會(huì)兒寫下來，便要托你去尋了。”

漠里，與江南千山萬水之隔，一切便只得從簡，但規(guī)矩禮行仍是不可少的，郭霖記了物什，第九宗叫上了晏光，便興沖沖去街上采買。

郭霖便留在客棧里待他們回來。

在屋內(nèi)想往事，此情此景便如做夢一般。

俄而房門被人叩響，郭霖問道：“誰？”

“是我?！遍T外人應(yīng)聲道。

郭霖聽出是唐逢春，便去將門開了。

“唐大哥有話要說？”郭霖問道。

唐逢春為避嫌，也不走進(jìn)去，站在門外道：“是，郭姑娘，唐某只有一問?！?/br>
郭霖便笑道：“唐大哥進(jìn)來說話吧，外面人多口雜。”

唐逢春看她臉色，便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唐某冒犯?！?/br>
二人在桌邊坐定，郭霖禮數(shù)周全，還先替唐逢春倒了茶水。

反倒是郭霖先開了口：“唐大哥來找我說什么……其實(shí)我也猜到了?！?/br>
“……你猜到了？”唐逢春不去動(dòng)那杯茶。

“是?！惫卮鸬馈?/br>
“你是何時(shí)看出來的？”唐逢春問道。

“路上吧?！惫卮?，“要說哪一日，其實(shí)也記不得了?！?/br>
“好?！碧品甏旱溃澳俏冶銌栆痪?，你明知道第九宗是女子，還要嫁她么？”

郭霖笑了一笑，反問道：“唐大哥，你信這世上有一見鐘情么？”

唐逢春沉吟片刻，道：“原本是不信的?！?/br>
“那便當(dāng)你信了?！惫孛嫔闲σ鉁赝瘢捌鋵?shí)我來這大漠……不如這么說，我與阿宗，并非是在這漠里頭一回見面，唐大哥可愿聽我道來？”

“洗耳恭聽?！碧品甏旱?。

“阿宗在江南一帶頗有名氣，想必唐大哥也是知道的?！惫氐?。

“是，少有所成，必成大器?！碧品甏旱?。

“也是到了此地才驚疑，這滿城的人竟都能被她騙過去?！惫匦Φ?，“我曾在揚(yáng)州見過她比武，擂臺(tái)上意氣軒昂，颯爽風(fēng)采，不遜當(dāng)世任何英雄男兒?！?/br>
“這便是你說的一見鐘情？”唐逢春問道。

“是?！惫卮?，“不論你信與不信，只是這一面之緣，我便定了心思非他不嫁?！?/br>
“她是女兒身?！碧品甏旱?。

“女兒身又如何？”郭霖道，“我自揚(yáng)州跟她到杭州，數(shù)次裝作無意與她碰面，可她身邊不乏美女如云，好友圍聚，哪里會(huì)記得我……”

“于是你又跟她到大漠里來？”唐逢春問。

“連我是跟她來的，她都不曉得罷……她說過見我面熟，這許多面了，怎么不熟呢?！惫匦πΦ?，“卻是頭一回，眼里可只余我一人了，幸事。”

“你一個(gè)女子，孤身來這大漠，不是易事?！绷季茫品甏旱?，“郭霖，若你說未看出她身份，我恐怕便信你了?！?/br>
“你信或不信于我何干。”郭霖道，“阿宗敬你，我亦敬你，唐大哥，我雖為女子，卻也不會(huì)低聲下氣來求你信我，這本是我與阿宗之間的事……”

“我不是要你求我。”唐逢春道，“我們一路艱難險(xiǎn)阻，阿宗亦非是尋常人，我不得不多思忖幾分?！?/br>
“是，唐大哥應(yīng)疑的?！惫匦Υ?，“但我對阿宗，并無半點(diǎn)假意?！?/br>
唐逢春不答。

“唐大哥，你可知當(dāng)日在扶州城，我是頭一回殺人?！惫氐?。

唐逢春點(diǎn)一點(diǎn)頭：“都看出來了?！?/br>
“阿宗那日同我說了許久的話，拿她作例來寬我心，她說她頭一回殺人的時(shí)候哭得厲害，忘了手上沾血，便把血抹了滿臉，邊哭邊再殺，殺一個(gè)數(shù)一個(gè)……到后來數(shù)不清了，血亦濺了滿身，成了個(gè)血人……她同我說，我比她那時(shí)要好得多，只是手抖些，若是不喜歡，以后殺人都交由她來，要我躲在她背后，不看不聽，說她會(huì)護(hù)好我……”

“唐大哥，這世上可還有別的話比這更好聽些？”郭霖方才似是想得出神了，這時(shí)便回神問唐逢春。

“怕是不入你耳了?！碧品甏盒Φ?。

“阿宗……她是真的待我好?！惫匦Φ溃拔覅s仍有一事耿耿于懷?！?/br>
“那日我裝作不經(jīng)意問她可還記得揚(yáng)州城里常有比武，她笑說嘗與人揚(yáng)州擂臺(tái)較量，未輸一場。全是全然不記得我的?！惫氐?，“那日我亦只是看客……”

“往日事?！碧品甏旱?，“往日不相識(shí)?！?/br>
“是，往日不相識(shí)?！惫匦Φ?，“今后相識(shí)相知，郭霖之大幸，想來我何德何能……”

“若你說的全是真話，當(dāng)?shù)闷鸢⒆诖愫??！碧品甏簩⑦M(jìn)門時(shí)郭霖倒的那杯茶一口飲盡道，“那唐某祝你二人百年好合。”

“那郭霖便……謝過唐大哥。”郭霖說罷，起身行一禮。

抬首看時(shí)，唐逢春已出去了。

過了午時(shí)，第九宗與晏光便回來了，帶著許多有用無用的物什，便張羅置辦起來，第九宗財(cái)大氣粗，向老板借了廳堂，說座上便是賓客，全由她來請。

郭霖要幫手，她便笑道：“做新嫁娘的怎么好露面，到房里待著罷，不信為夫手藝么？”

郭霖便笑，也不回房，拿貼身的汗巾替她擦汗。

唐逢春在樓上看了，倒覺得當(dāng)真是琴瑟和鳴。

姜百里不知何時(shí)到他身邊，順?biāo)刻幙慈ィ阈σ恍枺骸澳阃卣劻诉@許久，探出什么？”

唐逢春搖一搖頭：“沒有。”

姜百里便笑道：“郭霖這樣的聰穎姑娘，早便瞧出來了罷……”

“是?！碧品甏旱馈?/br>
“只有阿宗還當(dāng)自己瞞了我們所有?！苯倮锏溃八降状蛩愫螘r(shí)同郭霖?cái)傞_了說？難不成想騙她一輩子么？”

唐逢春便鼻子里笑一聲，道：“難說?！?/br>
說罷便撇下姜百里回房去了。

“哎。”姜百里靠在那圍欄上，看看底下第九宗與郭霖，再看看唐逢春背影，嘆了口氣。

☆、二十四

時(shí)辰也不算，八字都未斷，第九宗一張嘴說來便來，喜服也未有一身合的，二人只著平日里衣裳，到戊時(shí)算是準(zhǔn)備妥當(dāng)。

做場面，郭霖自客棧后門出去，再繞一周，到前門來，第九宗雇了轎子，帶她這么走一周，自己再去前門迎。

多少都一手cao辦了，再多一步無妨，第九宗將轎簾撩了，郭霖紅蓋頭遮著臉面，本是上不怕君王廟堂高威下不怕賊盜江湖煞氣的第九宗竟無來由這么一慌，亦不知慌的什么，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