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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光,又很快僵住,女人鼻梁、眉骨都和他要找的人相似,但兩人神韻差太遠(yuǎn)了。他要找的人,是懸崖上的火紅罌粟,看一眼就癡迷。宋朝生佝僂著腰:“馬巧玲在嗎?”女人倚著墻:“你是?”他是……朋友?不是,他對她怎么能說是朋友,朋友這種寡淡又俗爛的詞,不足以表達(dá)他內(nèi)心的萬分之一。愛人?是的吧,是愛,是愛她的人,對,是愛人。宋朝生內(nèi)心翻涌,像熔漿guntang,女人等了半天,見他沒吭聲,直接說——“死了十年了?!?/br>宋朝生猛地睜大眼,呼吸驟然停了幾秒。馬巧玲確實(shí)死在十年前,蠻城有一半的人都知道。馬巧玲生前是個風(fēng)云人物,人長得漂亮,一雙丹鳳眼風(fēng)情萬種,談笑時嫣然百媚,還是蠻城最有名的媒婆,有錢又風(fēng)光。入了獄名聲一落千丈,為了早點(diǎn)“出來”,馬巧玲花光了積蓄,出獄后卻跌了神壇。街坊指著她的鼻子罵她損陰德,干得都是傷天害理的事情,還給她取了個“鬼媒婆”的名頭。那些成婚的男女們成天找她鬧,男人拖著‘不吉利’的媳婦找他退錢,女人哭著說觸霉頭才嫁了不中用的男人,馬巧玲成了過街老鼠。一年后,馬巧玲冷清清地嫁了個其貌不揚(yáng)的中年男人,可肚子一直沒動靜,人們都說她陰事做太多遭了報(bào)應(yīng)。“沒過多久,他男人嫖妓染了病,她就瘋了。我不知道她到底瘋沒瘋,反正就沒聽她說過話?!?/br>陰沉沉的,活像那些被她賣掉的尸體。“后來……”女人打了個嗝,宋朝生的胸口隨著這咯噔一聲,箍緊了。“就死了,不知道她怎么一個人從城里跑到石壕村……”“跳到溝里被刺給刺死了?!?/br>民警出警,好多村民說‘看著那個女人跳下去,攔都沒攔住’。一襲紅裙,宛如墜入蛛網(wǎng)的鳳蝶。馬巧玲的死沒能賺來憐憫和眼淚,有人說她被經(jīng)手的尸體索了命,也有人說她被閻王拖去了地獄,蠻城的三姑六婆嗑著瓜子,把馬巧玲的故事當(dāng)開胃菜嗑了千百回。“不管她生前做了什么,都去了十年了,給她一個安寧吧。”女人以為來者不善,好生勸道。宋朝生急紅了眼:“不是,不是的……”他要怎么說,他只是想來看看她,他什么臟活累活搶著干、拼命減刑就是為了來看她??此^得好不好,看她的男人有沒有把她捧在手心,看她的孩子是不是像她一樣可愛,看她一眼就甘愿。女人仔細(xì)瞅了瞅,竟瞅出了男人眼里的真情,嘆氣:“就葬在城西的后山,向北的一棵老槐樹下,你要是她朋友,就去看看唄?!?/br>‘朋友’兩個字咬得很輕,仿佛不確定馬巧玲到底有沒有朋友。連死了都只換來一句活該的人,哪兒能有朋友呢?后山?jīng)]有名字,因?yàn)樵诔鞘械谋趁娌疟唤凶龊笊剑缴匣臒o人煙,枯黃的蒿草長得比人高。老槐樹是一棵垂死的樹,懸根露爪,或者已經(jīng)死了。宋朝生跪在墳前,墳是孤墳,泥土干枯皸裂,被蒿草掩埋著,或許擔(dān)心遭人唾棄,墓碑上沒有名字,只簡單寫著“馬氏之墓”,立碑人是meimei馬巧芳,宋朝生猜想是剛剛的女人。馬巧玲怎么會死了呢……怎么會呢?不可能呀……宋朝生腦袋滋滋裂開,像被人用大錘捶打他的頭骨,咚!咚!咚!太陽是永恒的,月亮是永恒的,土地是永恒的,天空是永恒的,光和電、水和風(fēng),所有賴以生存的東西都是永恒的,怎么偏偏馬巧玲就死了呢?他賴以生存的東西,怎么就沒有了呢?晨曦初照,翠柳街暈開一片紅霞,太陽不偏不倚地照在這片方寸之地,整條街越來越艷,越來越紅,像漏了的血袋,染了一地粘稠。姚珊搖起卷簾門,卻被臺階下黑影嚇了一跳,她后退兩步,又壯著膽子朝門口看去。第52章臺階下的人像死狗一樣弓在門口,姚珊沒敢往前,抻長脖子才看見一雙臟兮兮的軍旅鞋,是宋朝生。“你怎么坐在這兒?”宋朝生呆呆地?fù)钢椎哪啵骸皼]了。”姚珊:“什么沒了?”宋朝生喃喃道:“什么都沒了?!?/br>宋朝生頭發(fā)亂蓬蓬的,沾著污泥和成熟蒼耳子的刺球,姚珊聞到他身上的泥土腥味,一夜之間這人像被群山碾過似的,失魂落魄,說著奇怪的話。她摸不準(zhǔn)宋朝生在想什么,女性的直覺告訴他潦倒的男人往往伴隨危險。她攥緊圍裙的下擺,小聲安慰:“趁現(xiàn)在沒別的客人,要不我給你煮碗面?雖然不知道你是誰,但樂哥叫你別來了,你吃了就走吧?!?/br>宋朝生睜開眼皮,咳了聲:“樂哥?!?/br>“我想了一晚上,終于想起你男人是誰了?!彼捉乐鴺犯鐑蓚€字,他拍拍褲腿站起來,湖藍(lán)色的面店招牌被日光熏得發(fā)紫,今天的太陽像在屠宰場里浸泡過似的,渾身是血,照在哪兒都泛出暗紅的光。“樂家面館?!彼纬p輕念著,招牌上的黑體字方方正正,和法院的判決文書一樣莊重?!八菚r候像條瘋狗,又吵又叫,非說我殺了他媽。她媽是個瘋子,真的瘋子,拿石頭砸我,我腦袋都差點(diǎn)被砸破了,我就還手了而已?!?/br>“可我沒對著她的頭砸,她瘋我又不瘋,砸死了我不一樣要賠命嗎?”姚珊沒去糾正‘你男人’這個錯誤,她不敢抬頭,怕對上宋朝生發(fā)綠的雙眼。“可她還是死了,我也坐牢了?!彼纬M(jìn)屋,坐在最靠外的位子上,“他說我害了他媽,我還說他媽害了我呢?!?/br>害他入獄,害他和馬巧玲分別十三年,害他沒能見馬巧玲最后一面。要不是他坐了十三年牢,他就能見到馬巧玲,如果馬巧玲過得好,他就遠(yuǎn)遠(yuǎn)看著,過得不好,就帶她來林城,他可以找一份正兒八經(jīng)的工作,打工也行,打好多份工,賺好多錢,全部給她。他什么都不要,他只要馬巧玲快樂。他懨懨地捻了雙筷子:“我現(xiàn)在什么都沒了?!?/br>姚珊咽了口唾沫,把面擱在他面前:“可以重新開始的?!本拖癞?dāng)年,她從山里跑出來,和這個男人一樣坐在店門口,她實(shí)在跑不動了,以為會凍死在大街上,卻成了面館的幫工小妹,再過幾天,這面館也是她的了。“不會了……”宋朝生嗤笑著搖頭,他立功減刑就是為了重新開始,可馬巧玲不在了。他犯罪、重生都是為了她,她不在了。宋朝生嘆了口氣,看著浮著紅油的面湯,看著碗里的氤氳白霧,看著被切得寸絲半粟的牛rou,不知如何是好。姚珊不想和他說話了,太陽已經(jīng)懸上頭頂,再過小片刻,早班的出租車司機(jī)就會來吃早餐,還有送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