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女人腿腳不利索，走路一瘸一拐：“有沒有跟徐姨說謝謝？”

“說了?！?/br>
“樂子真乖?！迸僳橎堑刈呓鼜N房，樂易笑了笑，放下書包，猛地聽到一聲凄厲地尖叫——

“啊啊啊?。〔灰蛭?！不要打我！”

他扔了課本就往廚房跑，可惜已經(jīng)遲了！女人發(fā)瘋似的蜷在墻角，餛飩?cè)隽艘坏?，皮和餡黏在地板上，爛成一團。

樂易管不了那些，緊緊地抱住女人：“媽！媽！沒人打你！別怕！”

“別打我！別……別打我！”

女人雙眼發(fā)紅，哆哆嗦嗦地指著地上，那是一個鍋鏟，家家廚房都有的鍋鏟，黑色的長柄、銀光的鏟面，極其普遍，女人卻像看到了惡鬼一般，痛苦地喘氣，面部神經(jīng)都扭到了一塊兒，像一條條青色的蚯蚓在她臉上爬動。

樂易沖過去把鍋鏟藏到櫥柜里。

“別怕！媽，慢慢呼吸……沒人打你……”

女人抽蹙著，雙手捂著臉，身體弓成一只蝦，樂易緊緊抱住她，輕輕地拍著她的背：“別怕，別怕……”

“別打我……別打我……”

“沒有人打你?！?/br>
“沒……沒人打我？”

“是的，別怕……”

女人疲憊不堪地閉上眼，呼吸慢慢平穩(wěn)，叫聲微弱了。

樂易松了口氣，扶著女人站起：“沒人打你，媽……我們回房間休息?！?/br>
“好……”

話音剛落，卻是一陣目眩，雙腳慢慢浮空，女人扼住樂易的脖子，竟把他提了起來！

情緒陡然變得難以控制，汗水順著女人的額頭成股流下，她目光渙散，指甲深深摳進樂易脖頸：“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媽……”面色因為窒息變得鐵青，劇痛使他失去了反抗能力，樂易艱難地抬起手，卻是伸向女人的后背，“沒人打你！別怕，mama……”

他摸著女人干癟枯朽的背，試圖安撫她：“別怕，媽……”

一道道抓痕從樂易脖子上浸出來，他快要不能呼吸了，臉色青一半，紫一半。

女人哀嚎著，抽搐著，怪異地扭動，樂易被掐住的地方已經(jīng)冒出血珠，沾到女人指甲上，女人像是體力不支，呃呃地噎著氣，眼里的精光慢慢暗淡，過了許久，終于垂下手，捂著胸口緩緩癱倒。

樂易雙腿一軟，跪在地上。

女人名叫傅文婷，是樂易的母親。傅文婷年輕漂亮，卻嫁了一個嗜酒的男人。男人一喝醉就對傅文婷拳腳相向，掃帚打斷了就換成鍋鏟，鍋鏟鋒利，一鏟下去，臉上身上不是淤青就是血痕。

樂易12歲那年，母親出現(xiàn)瘋癲征兆，認(rèn)不得人、畏畏縮縮，鄰里都說是被男人打壞了腦子。男人害怕坐牢，卷了家里的錢跑了，杳無音信，從此母子相依為命。

那年樂易正讀初一，傅文婷似乎意識到自己的不對勁，趁著清醒的時候，把家里值錢的東西都賣了，一口氣給樂易交齊三年學(xué)費，剩下的錢留在家里。

而后，傅文婷時而清醒、時而瘋癲，有時候沖到大街上發(fā)瘋，清醒后哭成淚人；樂易上課途中被叫到派出所領(lǐng)回母親成了家常便飯，他想輟學(xué)，一心在家照顧母親，可傅文婷不讓，跪著求他把自己鎖在屋里，讓他安心念書。

三年過去了，樂易已經(jīng)想不起父親叫什么名字，傅文婷清醒的次數(shù)越來越少，家里的大門更是常年反鎖著。

那天，氣象臺發(fā)布了大風(fēng)藍(lán)色預(yù)警，狂風(fēng)卷走炎熱，氣溫陡然降了好幾度，行道樹宛如一排排漁船在浪里搖晃，面館提前關(guān)了門，卷簾門簌簌作響，樂易在門簾銀色的反光中看到自己的臉色前所未有的疲憊。

樂易掏了鑰匙，咯嚓，鎖開了，彈簧吱呀吱呀地響。

不對，樂易瞪大眼睛。

聲音不對，鎖兩圈才是反鎖，那是兩聲‘咯嚓’，不對，少了一聲。心臟怦怦跳動，風(fēng)呼嘯著把門反彈回來，他踉蹌前撲，耳朵里全是嗡嗡風(fēng)聲。

“媽？”樂易不確定地喊。

沒有回應(yīng)。

第24章

“母親不見了？會不會是去見朋友了。”

翠柳區(qū)派出所內(nèi)，年輕的小警察笑意盈盈，小警察叫張斌，剛從警校畢業(yè)。

樂易急得拍桌子：“我媽從來不出門的，請你們幫忙找找?！?/br>
小孩老人走失見得多，第一次遇到有孩子報警說大人走失了，張斌目測樂易不過十五六歲，母親應(yīng)該正值壯年，怎么就‘不見了’？

“這孩子的母親有……”一道身影靠近，來人警服貼身筆挺、兩條眉毛鋒利如劍，那人看了眼樂易，把‘精神疾病’幾個字吞回腹中，委婉地說：“有腦損傷，不能按正常人判斷。”

張斌迅速站起，嗓門洪亮地敬了個禮：“隊長好。”

被喚作隊長的警察被張斌逗樂了，示意他坐下：“給這孩子做個筆錄，麻煩兄弟們出去打聽打聽?！?/br>
“我叫耿青城，剛調(diào)到城東分局，我們以前見過?！惫⑶喑亲叩斤嬎畽C旁，為樂易接了杯水：“不要急，慢慢說?！?/br>
樂易想不起什么時候見過耿青城，楞楞地接過，耿青城卻是揉了揉樂易腦袋，轉(zhuǎn)身上了二樓。

翠柳區(qū)派出所和林城公安城東分局地處同一處，一樓是派出所，樓上四層都是城東分局的地方，耿青城剛調(diào)到分局刑偵隊，就碰上曾經(jīng)處理過的案子。嚴(yán)格說來，算不上案子，沒立案。兩年前，他在黃鸝街派出所當(dāng)值，接到一起奇怪的報警，說有個女人坐在道路中間造成交通堵塞，耿青城趕到現(xiàn)場，見這人瘋瘋癲癲，只好先接回所里。

他之所以記得這事，一來是職業(yè)習(xí)慣，二來，是當(dāng)時傅文婷神智不清，一問三不知，連自己的名字都說不清楚，民警去轄區(qū)走訪，也沒人認(rèn)識她，正苦惱時，耿青城在傅文婷上衣口袋里搜出一張布條，布條縫在口袋里層，歪歪斜斜繡著一串?dāng)?shù)字，像是電話號碼，撥過去，竟是林城初級中學(xué)辦公室。

耿青城說明緣由，很快，樂易被送到派出所。

大概是傅文婷趁樂易在學(xué)校上課時，不知怎么從家中走了出去，走到離家三公里外的黃鸝街，突然精神疾病發(fā)作，坐在馬路中間大哭起來，造成交通混亂，隨后有人報警。

“這是你縫上去的？”耿青城指著電話號碼問。

樂易畢恭畢敬地說了聲是，辦了相關(guān)手續(xù)，便把傅文婷接走了，不慌不亂，有條不紊。耿青城看著樂易的背影，一時無法把他和一個十三歲的孩子聯(lián)系起來。

一晃兩年過去，又在派出所遇見，耿青城整理完手頭上的工作，心里惦記著樂易，下樓一看，樂易正坐在派出所的長凳上，弓著腰寫作業(yè)。

耿青城皺眉，把張斌拉到一邊：“他怎么還在？”

張斌結(jié)結(jié)巴巴：“他，他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