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藥成

暮色微沉，天邊有隱隱鳥群飛過?；氐缴蕉?，兩人眼前一抹黑，重新在草木灰間扒開火苗，添上枯柴，篝火幽幽亮了起來。

吃過晚飯，霜白扔出顆拇指大小的玻璃球，任奔雷小獸在一旁撲騰著，自己則坐到角落里，重新升起小堆篝火，歸類起找來的藥材來。

耳邊忽然有“戚戚——戚戚——”刺耳的劃拉聲響起，奔雷小獸興奮的啾啾起來，霜白回過頭，小崽撲騰在那人身側打轉，而曜誠架著磨刀石，低頭弓背，認真磨著手中的彎刀。

“刀怎么了？”

對方頭不抬，手下動作不停：“沒事，磨一磨?！?/br>
又說：“刀背上鑲著亂七八糟的石頭，影響運力、抗擊，我打算回城后找人取下來，重新打磨一遍……不然重新找兩顆有用的寶石鑲上……”

“哦?！彼椎幕氐?，他摘下靈犀草的葉片，抬頭望了昏暗中那人側影一眼，想到自己第一次煉制的武器，竟然會是如此命運，心里也不知是好是壞，倒是有些感概，停了一會兒，他再度拾掇起藥材來，眼前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他呢。

慢慢處理著手底藥材，遺忘湯劑最遲在后天離開之前就能熬好，那時候……霜白怔怔望著巖壁上曜誠稀薄傾斜的身影，有些茫然。

是讓他將那晚上的事情全部忘記，或者，干脆忘掉自己整個人呢？

他低下頭，不禁回憶起兩人相識的全部過程，最初在迷霧森林隊伍中遇見，對方叮囑他的話猶在耳側：

“喂，不要往前走了，河水遠比看上去要深啊?！?/br>
這樣一想，曜誠人還不錯，如果不計較他爹與自己導師間的恩怨情仇，以及留鈺對他的戀慕的話……

兩人相處起來還算舒服，跟他與留鈺傅光相處不同，不需要什么玩鬧、抖機靈，只像現(xiàn)在兩人處身昏暗的山洞，各干各的，什么也不說，互不干涉，卻仍有一番悠然自在在，不需要擔心什么，不需要多想什么……

如果沒有那晚的事情……霜白盡量不去回憶，可偶爾還是會有記憶碎片忽然在昏沉大腦中亮了起來，他漸漸又覺得事情不像對方隨隨便便將醉了的自己背回去睡了這么簡單，在此之前，他們似乎聊了很多，雖然印象模糊……

或許自己說了什么令對方誤會的話。

霜白側頭看向那人，看他一頭抖擻黑亮的短發(fā)，看著他挺拔高大的身形，終究沒敢去問他，突然卻毫無緣由的想，也許對彼此，完全不認識了才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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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處理好余下藥材，墜螢尾巴小心從發(fā)光的蟲尸上割下來，堅韌深沉的空龜厚甲也在手底分成無數(shù)的小塊，再后來，他又用盒子裝了那小小藍色的幻心石，過去讓曜誠幫忙搗成粉末，他則取出小型坩堝，沖洗干凈，穩(wěn)穩(wěn)的架在篝火上。

“熬藥？”那人忽然在他身側探出腦袋，看了他幾眼，霜白翻譯過來的萌草小札早在地上攤開，他接過盛滿石末的藥盒，下意識避開了那人的眼睛，沉默的點點頭。

按照萌草小札上記載的分量，霜白準備好的價值近百金的草藥能熬出一小鍋湯劑，還略有剩余。大概能分出五次的使用量，雖然有幾味草藥在林中發(fā)現(xiàn)了不少，可偏偏另外幾味也就勉強夠數(shù)，生怕不小心出了什么紕漏，霜白還先取出少量藥材拭了拭，確定大致無誤后，才按順序?qū)⑺幉耐度雸逯?，慢慢攪拌了起來?/br>
一般來說，遺忘藥劑這類高級藥品不是他這種初級煉藥師隨隨便便能煉制出來的東西，可萌草小札中的遺忘湯劑特別之處除了藥效，就在于最終成品的狀態(tài)了。

熬制湯劑一般不是煉藥師們的主要工作，這類藥品不易儲存，僅僅將藥材丟進鍋中一通亂熬，極大程度上限制了藥效的發(fā)揮，導致了大量的浪費，另外加熱過程與空氣接觸太久，極易產(chǎn)生新的雜質(zhì)，通常不是藥師們的第一選擇，越是高等的藥品中，湯劑也就越難出現(xiàn)。

可值得慶幸的是，湯劑熬制起來幾乎沒有什么難度，搞清藥物成分，掌握火候，將藥材依次投入其中，混合攪拌，如果這樣還失敗，最好不要當藥師了。

因此湯劑往往也被定義成藥物的初級形態(tài)，僅僅高于生啃藥材；再往上的藥粉、藥丸、藥丹、以至于理想狀態(tài)下的靈藥，煉制難度逐級遞增。

考驗藥師的是藥物成分的提純、萃取與混合，藥品的形態(tài)等級越高，對藥材利用率也就越大，所蘊含的雜質(zhì)也越少，“藥毒”也更少；而理想狀態(tài)下的“靈藥”，在假想完美的技術條件下，不影響植物壽命，直接從活體植株中汲取特定的有效成分，在零污染的條件下，通過最適合的搭配組合，不產(chǎn)生任何新的雜質(zhì)，混合成終極完美的藥品——針對特定病癥，一劑見效，不產(chǎn)生副作用，在這樣的情況下，再討論靈藥的物理形態(tài)已經(jīng)失去了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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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遺忘湯劑也不是直接將藥材投入堝中一通亂煮，顯然要繁瑣得多。霜白先將特定組合的藥材按比例混合熬制，以得出全部三十七種的一級提取液，為此他特地準備了一大堆帶標簽的試管；接著，進一步處理一級提取液，以混合出二級三級四級的提取液……最終得出十二級的遺忘湯劑。

每一步的cao作都非常簡單，可是將這些簡單至極的cao作疊加在一起，就變成了一項相當艱難的工程了！眼前一大堆的試管瓶子，稍不注意就會記錯搞混，以至于前功盡棄，簡直是對記憶與注意力的巨大挑戰(zhàn)，若非萌草小札上貼心記錄了每一種提取液的顏色，霜白還真不敢隨隨便便在野外里熬制出來。

經(jīng)過大半學年墨師魔鬼式的壓榨訓練，霜白已經(jīng)不是初進學院的毛頭小子了，處理藥物時，他本能的維持著冷靜，悄然將自身調(diào)整到最佳的狀態(tài)。現(xiàn)在，他小心攪拌著藥液，盡量讓呼吸與攪拌速度同步，平定心神，確保自己不會在cao作過程中走神，失誤。

眼前藥液藥液由最初黏稠濃黑的一片，漸漸稀釋，最終顯得透徹純凈起來，顏色也慢慢由灰黑轉紅，由紅變藍，再由藍轉變成了綠色，淡淡的草藥芬芳在昏暗山洞里縈繞開來。

四下一片寂靜，霜白凝視著眼前跳動的火光、緩慢旋轉著的藥液，單手翻動地上萌草小札，眼看著藥譜越變越薄。

“沒睡？”身后響起曜誠沙啞低沉的聲音，他一嚇，這才覺出肩膀有些麻木，氣溫不知何時驟降，先前沒注意，被曜誠這么一嚇，才忍不住揉揉冰涼的鼻子，打個寒戰(zhàn)，手一抖，再看坩堝時，便覺得兩眼酸澀，虛影亂晃，再繼續(xù)下去該犯錯了，他想著，便摘下眼鏡，揉揉鼻子，慢慢停下動作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