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可能不記得我了，可我還記得您。當年指揮群龍攻破大殿時的您可當真是風(fēng)光無量?！?/br>
謝木佑……

景安……

余巍突然想了起來，那場害得他淪落至此的戰(zhàn)役，那兩個他曾經(jīng)因為自傲根本不屑于關(guān)注的名字。

但主人還不知道……最后一刻余巍用最后的力量將神識凝結(jié)成一線，卻在最后即將離體的時候，被一道劍影“咔嚓”一聲斬斷。

……

層層疊疊火紅薄紗帳中，一個男人突然間睜開了奪人心魄的雙目，那眼尾勾勒的赤紅朱砂盡顯妖異風(fēng)情。

“主人?！毙⊥优车穆曇粼诖矌ね忭懫?，“龍君大人的命燈，滅了?！?/br>
第二十三章舊識

【畫卷藏,觀棋語】

這是……

駱沉逸驚駭?shù)匕l(fā)現(xiàn)余巍渾身縈繞的雷電紫光突然間都消失不見了，面容灰敗,臉上開始浮現(xiàn)出鱗片,而空氣之中也彌漫開來一股海腥味兒。

“他……”駱沉逸有些遲疑,他有一個猜測,但是這個猜測未免也太過駭人。

謝木佑收了鐵鑄劍,眉宇之間依舊殺氣騰騰,看向余巍的目光帶著太過明顯的恨意。

哪怕是和駱沉逸說話,語氣里也是刮骨的冰冷：“沒見過臭魚爛蝦？死了不就是這個味道？”

駱成虛拍案而起：“他分明已經(jīng)喊了認輸你為何還要取他性命？”

但是大殿靜悄悄的,并沒有人附和他的話。實在是眼前的這一幕已經(jīng)超出他們的認知……

先是白無常再是龍,而謝木佑卻手起刀落輕而易舉地取了他性命。龍,哪怕是角龍，那也是一方河主,就這樣死在了他們面前……

“呵，余巍冤孽纏身，入了劫境,熬過雷劫則化應(yīng)龍，不出便是身死道消。他死于自己的惡念之下，與我何干？”

“你敢說不是cao控的？！”電光火石之間，駱成虛突然想到了最開始時,他們展現(xiàn)自己技能時自己被謝木佑干預(yù)下竟起了心魔,心下一凜。

“cao控？”謝木佑重復(fù)了一遍,冷笑道,“你不會自欺欺人地以為那是我給你們的情緒吧？那是你們自己的情緒。”

“我只是把你們的惡念清清楚楚讓你們自己看見而已,你們蒙蔽得了自己，蒙蔽得了天機？！”謝木佑厲聲道。

所以駱成虛被心魔所折磨，也所以余巍被己身的惡念帶入雷劫境地。

坐在臺下的景安聽到了謝木佑說的每一個字，但卻又覺得他每一個字都聽不懂。

初遇時，謝木佑說他是收魔人——

可現(xiàn)在看來，到像收魔人只是一個幌子。謝七之能遠不止是收心魔，也不可能是收心魔的時候練就出來的。

收妖人和妖，收魔人和心魔，應(yīng)當都是對立關(guān)系。關(guān)于這個問題景安曾經(jīng)問過謝七，謝七跟他說的是，做好人不易可做個徹頭徹尾的壞人也不容易。

真正的收妖人，并不是只收小精怪，而是會把一些修為高深對妖怪當作目標，而且在收伏這類精怪時，收妖人往往會選擇和妖怪相處，趁其不備將其降服。如果一個戰(zhàn)果累累而且不區(qū)分妖怪是否作惡的收妖人，要么此人真是無心無情，要么此人對妖怪恨之入骨。才能無論面對何種性情的妖怪，產(chǎn)生何種的感情，都能在最關(guān)鍵的時刻將其降服。但凡沒有鐵石心腸的，久而久之都會對這樣的生活疲憊不堪。

收妖如此，收魔亦然。

謝七也說過，心魔如果是被強行出去后，那失去信念和平衡之人往往也不會活得太久。一是因為天道冥冥之間的因緣果報，二是因為心魔宿主的自身，被強大心魔支配下的行事必定是癲狂而極端的，而失去心魔后，宿主又要如何面對癲狂造就的一切。

就像是一個連環(huán)殺手，如果他有一天失去了本能失去了惡念，就像是沒牙的老虎。他先要面對良心的拷問，還要面對恨他入骨的人的報復(fù)。

收魔其實在某種程度上和收妖無異，但是謝木佑卻區(qū)分開來了善惡，對善他手下留情，對惡他能下得了狠手，但并不是因為他比別人高明……

景安苦笑，其實這么久以來，他們幾乎就沒有吃過什么虧。除了第一次謝七被蒙蔽天機以外，但這與其是說謝七洞徹人心，不如說他一早就分清楚了誰是好人誰是壞人。

所以他永遠不用擔(dān)心被惡人影響感情，因為他從一開始就不會對惡人動感情。

在他沒有看出駱沉逸有任何問題的時候，甚至他能感受到駱沉逸對他們釋放的善意，謝七卻跟自己說要小心駱沉逸，此人有所隱瞞有所圖謀。

如果眾生所為，皆有所圖，那謝七收魔圖的又是什么？

景安瞇起眼睛，是為了找個幌子，還是有別的原因？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飛速旋轉(zhuǎn)的識海之中，捕捉著過往破碎的信息。突然識海之中浮現(xiàn)出了一個畫卷，長長的畫卷之中出現(xiàn)了一個人，謝七一身黑衣，他腰間別著一把劍，身后背著的則是斗天破。走過萬水千山，走過萬千城池。他見過了很多人，也收過了許多魔，那把斗天破裹上了層層金光。

金光……

景安想要再看清楚一點，為何收魔會讓斗天破鍍上金光，便猛地被畫卷彈了出去。景安睜開眼睛，和樹心中他煉化時同出一轍的金光再次閃現(xiàn)，又很快地消失不見。

一只大手將畫卷闔起，悄無聲息地藏在了他逐漸已分成天地的識海當中，藏在了其中的一片云彩之中。

……

歲月悠悠，千年前，有一人下棋，一人觀棋。

觀棋的人問：“你為什么要自己跟自己下棋?！?/br>
下棋的人答：“能算清楚自己下一步怎么走，這樣才有趣?！?/br>
觀棋的人歪著腦袋問：“如果有兩個你，這個你在下棋的時候不就已經(jīng)改變了另一個你的走法了嗎？”

下棋的人敲了敲他的腦袋：“人又怎么會有兩個呢？”

觀棋的人眨眨眼：“那就更不好辦了，這一秒的你怎么會知道下一秒的事？下一秒的你其實已經(jīng)被這一秒的你影響的。而且都是你，都這么陰險狡詐，你怎么知道你的算計不會聰明反被聰明誤？”

下棋的人聽著他胡攪蠻纏的理由，樂了：“你這小孩，怎么這么招人煩？”

被叫做小孩的一溜煙竄了起來吐了吐舌頭：“反正你喜歡?！?/br>
下棋人布滿星斗的袍袖一抹棋盤，黑棋白棋便混作一團。他忍不住搖了搖頭，還是那藥惹的禍，可誰讓那藥是他自己喂的，又能怪得了誰？

自己算計自己……

想到被算計的也是他自己，下棋人長嘆了一聲，頭疼啊，第一次討厭自己這想太多的毛病。

***

駱沉逸下意識看了一眼小師弟，小師弟已經(jīng)驚得一屁股坐在了臺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