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恩唯有以死相報爾。”

時翔看他似有心事，摯了酒壺為他斟滿道：“是你自家請纓前往的？”憶昔垂下眼簾慢慢飲盡杯中的酒，望著時翔正色道：“太子平日雖待我和氣，實則很瞧不上我。此次太子親臨陣前，不僅拉上了我還拉了子叔衙內(nèi)同往?！睍r翔不以為然的道：“衙內(nèi)與太子相處如兄弟，加之少年人血氣方剛又自信滿滿，遇此機會怎肯輕易錯過？必定要去見識見識，立個軍功回來，方對得起勤習(xí)武藝的辛苦。太子是點名要你去的？”憶昔見問，便將那日朝會之事如實相告，時翔思付片刻道：“據(jù)我想來，你隨軍出征也不是一次兩次，在軍中多少有些威望，這些年你又備受皇寵。太子見郡王極力阻攔，官家亦態(tài)度不明、叫你去無非是以寬其心罷了。我倒覺得沒有什么不妥，只怕是你自家想多了吧？”

憶昔起身往窗外瞧了瞧，重新在時翔身邊坐下道：“官家終究還是不放心，命我試了試他二人的功夫?！睍r翔見他忽然停住，連連催他快說。憶昔躊躇良久扶了他的肩道：“也罷。時翔，我如今一去不知幾時方回，有幾句要緊的話要交代與你?！睍r翔見他神情凝重，由不得那心也提了起來，急問究竟出了甚等大事？憶昔道：“你可知二殿下與太子皆對子叔衙內(nèi)有情？而衙內(nèi)同二殿下卻是兩情相悅?！睍r翔驚得啊了一聲道：“太子與衙內(nèi)的閑話，底下人倒是悄悄傳過一兩次。至于二殿下……你……你又是從哪里聽來的？”憶昔道：“我本是此道中人。再說，有什么事能瞞過我的眼睛？”又繼續(xù)道：“二殿下遇刺，多半跟太子脫不了干系。不過，那時太子尚不知他們是親手足。但，他已知曉前些時，二殿下藏身在我的別院。必然將我視作他的人。我與太子過招之時見他目露殺機，下手狠辣處處直取我的要害?！睍r翔聽得臉上失了常色，一把扯住他的手顫聲道：“這等說來，太子……他……他要你跟去，分明是起了殺心？如今已定了你去，躲是躲不掉的，這……這便如何是好??？”憶昔摸著他的手有些發(fā)涼，忙斟了杯酒遞過去。時翔接來一口干盡只覺滿嘴發(fā)澀。

憶昔從身后將他抱住道：“我本不打算告訴你這些，就是怕你為我擔(dān)心，怕你沉不住氣。如今我不在你身邊又不得不告訴你，要你有個提防?！闭f罷低首在時翔腮邊輕吻一記道：“你我之事太子多半知道了。他想籠絡(luò)我，除了利誘便是用你來做要挾。我自曉得與他周旋，而你在宮中行事，務(wù)必要謹言慎行。且喜宮中有上林在，少年時與他同往捧日營習(xí)武，算得上甘苦與共的好兄弟，他會照拂你的。”時翔忍不住回身抱住他道：“我和你同往宮中見駕，官家斷不會坐視不理?！睉浳魮u首嘆息道：“官家雖知他三人之事，卻很難輕信太子會因愛不成，對自己的親兄弟痛下殺手。他們畢竟是父子，我不過一個奴才罷了。更何況無憑無據(jù)的，叫官家如何相信？弄不好被他反咬一口，便是居心叵測離間父子之情，持寵而驕擅權(quán)亂政。我便有一百顆頭也不夠砍的，還會連累與你?！闭f道這里捧了他的臉道：“你莫慌且聽我說，太子現(xiàn)在要對付的是二殿下。那邊我已有安排，估計有他們在不會出什么大事。上林那里我也知會過了，一旦有什么風(fēng)吹草動，七娘會護你周全的，到時你一定要聽她的。”時翔心上雖一片慌亂，仍舊存著一絲希望道：“太子待人是冷傲了些，但……但也不至心狠到對親兄弟下手吧？圣人才走沒多久，他……你……”憶昔見他臉色很是難看，將他摟入懷中苦笑道：“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仆，你跟著圣人也學(xué)了個菩薩心腸。唉，真不知你在宮里是如何活命的？這副都知也算白做了。好好兒聽著，太子將子叔衙內(nèi)與我調(diào)離京師，便是要放開手腳實施計劃。一旦成功，他遠在關(guān)河府與敵交戰(zhàn)，誰也不會疑心是他所為。只是不曉得他那同謀者……”話未說完，便感到懷里的人抑制不住的發(fā)起抖來。憶昔低首吻著他的額頭，連連喚了他幾聲。時翔驚懼恐慌，將他抱得死緊。

憶昔想寬其心，故作輕佻的笑道：“這是怎么說？你我相交十余年，從未見你像今日這般性急。少時到那邊去莫要求饒才好，嘿嘿……求也無用，橫豎是你自家送上門的。我務(wù)必要盡興，方不辜負你的一片心意。”正自調(diào)笑，忽見時翔眼中落下淚來。憶昔深知他性情溫和但并不軟弱，相交這些年，還是首次見他當(dāng)自家面前哭泣。愣了一下，撐著臉子勉強笑道：“瞧把你嚇的，我哪一次也沒弄傷過你吧？好人兒，要不今日我在下你在上，全憑你處置可好？”見時翔望著自己只管流淚，那心上分明是難受的，卻沉下臉道：“你這是何意？既然來為我送行，便該歡歡喜喜的才是。平白的哭什么？我還沒死了！”時翔漸漸收住淚水，脈脈相望道：“憶昔，你心里若還有我，無論如何都要活著回來。就如從前一般，我……我在這里等著你。只要你好好兒的回來，從今往后我萬事皆依從于你，再不同你慪氣了。你……你愛和誰好只不叫我知道，你便和他好去。你能平安歸來我……我便再無所求了?！蹦菚r翔平日最厭他沾花惹草，不想此刻竟說出這樣的話來，叫憶昔感動之余又生出愧疚之情。本想說幾句rou麻的話哄哄他，不料張了幾次嘴，最終將時翔擁入懷中，在他耳邊輕聲道：“這些年我……我很對不住你。”時翔眨了眨眼，拍著他的背道：“你同我說這話便生分了。沒什么對不住，不過是我自家心甘情愿罷了。我曉得你心里有我，那些不過是……”憶昔望著他連連點頭道：“正是呢，那些毛頭小子哪里抵得過你我的情份。知我者莫如時翔也，日后你也不必為這個生氣，我……我再不胡鬧了。”時翔嘴角略有一絲笑意，偎在他懷中許久，方低低的道：“你若厭倦我時便對我直說，千萬莫要欺騙，我……我……不會纏著你的?！睉浳敉巴怆[隱綽綽的樹影，心下默默嘆口氣道：“時翔，委實的對不住你了。”

天近三更，雨勢不減反而加劇。昭德殿內(nèi)，令德與君上議完國事便要告辭。君上含笑道：“哥哥可知一句俗話？‘下雨天留客’。索性你再陪我多坐會兒，有幾句心腹話要同你講。”令德依言重新在他對面坐下。這時，上林帶著兩個小黃們進來，收拾起桌上的行軍地圖，奉上小點心退下。君上等關(guān)了殿門，將那點心盡都推在令德面前道：“我曉得哥哥食量大，想是方才礙著禮數(shù)晚膳不曾吃飽。這會子只我在此，哥哥快用些吧?！绷畹轮鴮嶐I了，起身謝過三口兩口的吃起來。君上就坐在一旁靜靜相望，一如很多年前，只是與那時的心境大不相同。

初見令德，他不過是寸功未立的普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