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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二人素未謀面,他卻一直盯著我看。又說,他爹爹與兄弟時(shí)常在他面前夸贊我。你是曉得的,左相這些年從來對我,竟都是冷言冷語。凡事與我相背,哪怕我占著禮,他又怎肯在自家兒子面前說我的好話?”憶昔與他早年間便相交深厚。本想打趣幾句,一則他并非同道中人,又比自己年長。二則此話委實(shí)有些不莊重,私底下與時(shí)翔說說倒還使得。何況,他又是個(gè)極端正的,若當(dāng)真惱了豈不無趣?瞄了令德兩眼只得咽將回去。也不知怎的,既想到了時(shí)翔,時(shí)鳴的身影卻浮現(xiàn)在了眼前。憶昔輕輕咳了一聲,端著茶吃兩口微微傾身向前道:“這個(gè)且放一放,我這里有件極要緊之事,想與郡王商議商議?!绷畹乱娝嫔嵵?,起身吩咐外頭的家人不許放人進(jìn)來,這才坐下問是何事?憶昔搖了搖頭道:“官家本想瞞著圣人的,奈何此事如何瞞得住?昨夜,官家在凌波殿守了圣人一宿,終不能勸她回心轉(zhuǎn)意。我一早被傳去,見圣人雙目紅腫,形容憔悴,必是哭泣了一夜未眠。官家亦疲倦不堪,要我傳話與郡王……”令德忙要起身下拜,憶昔伸手按住笑道:“不是圣旨亦非口諭,郡王太小心了?!?/br>令德坐好聽他言道:“今晚在鶯啼苑設(shè)聞喜宴,凡進(jìn)士榜上有名者皆可前往。郡王與三公子是必去的,到時(shí),官家借口想見一見四公子。明日我親自來……”令德不待他講完,便以掌輕擊桌面道:“你且住了!”憶昔早料到他要發(fā)怒,放緩了聲氣勸道:“當(dāng)年之事你我二人盡知內(nèi)情。畢竟父子天性,又近在咫尺,你叫他如何不想?”頓了頓又道:“昨日得知公子墜樓,偏巧我與時(shí)翔皆不在宮中。官家縱然心急如焚,也不敢顯露半分出來。又怕被圣人知道了,只待我趕回去親自回明了,這才松下一口氣。昨晚陪著圣人傷心了一夜,今早我進(jìn)去看時(shí),官家氣色很是不好。”令德已有些坐不住了,將方才的怒氣沖得沒了蹤影,急得直問請過脈不曾?憶昔連道不妨。說只是受了驚,又著急上火夜不能寐,略歇歇便好。這會子吃了安神的湯藥已睡下了,令德長嘆口氣半響不作聲。憶昔瞧準(zhǔn)了時(shí)機(jī)又勸道:“我冒死說句大不敬的話,當(dāng)日若非先太后從中作梗百般逼迫,官家是為了圣人母子安危,這才忍痛將……將四公子交與我送出宮與郡王撫養(yǎng)??梢?,官家是何等的信任看重郡王。我曉得,郡王擔(dān)心四公子知道了真相會傷心。郡王可知這些年,官家受的是怎樣的煎熬?”令德抬眼望著墻上掛的,君上親繪春江泛舟圖道:“我何嘗不知他的……官家的苦楚。親身骨rou不能長在身邊,近在咫尺卻不能相見相認(rèn),唉……”憶昔趕緊道:“郡王是個(gè)明白人,這一日遲早是會來??ね醣阒活櫺奶鬯墓?,就不顧官家了嗎?”令德聽他弦外有音怔怔的望著他。憶昔低聲道:“除了天地,這里只你我二人。出我的口入你的耳,萬不可叫第三人知道?!绷畹挛⑽⒁惑@,盯著他的臉點(diǎn)點(diǎn)頭。憶昔挨近了令德道:“當(dāng)日郡王為此事斥責(zé)官家,官家到現(xiàn)在也未能釋懷。每逢四公子生病,百般的安慰圣人睡下了,自家卻暗自彈淚,我狠勸了幾回終是不見效。眾人面前該上朝便上朝,處理國事至深夜,半點(diǎn)未敢懈怠。每與我提及此事,總是自責(zé)道:‘且不論我是天子。就算那布衣白丁也能保護(hù)妻兒周全。哥哥當(dāng)年罵的很是,可憐他竟保了我這無能之輩?!绷畹滦闹幸魂囁嵬矗故椎溃骸拔耶?dāng)日一時(shí)氣惱渾說的,又何必……又何必放在心上了?!?/br>憶昔道:“自太后薨逝,按理說官家該松口氣了??蓳?jù)我看來,官家倒竟比從前越發(fā)的沉悶了。像是有什么心事郁結(jié)于心無法排遣。莫說是圣人那里,便是諸位娘子處也很少去。官家正值壯年,膝下成年的子嗣就只有太子與四殿下。唉,雖說自家的孩子自家愛,可那幾位畢竟是公主。這些年,圣人與外頭的朝臣們,再三勸著官家選秀。一則充實(shí)后宮,二則延綿子嗣。可全被他擋了回去,為此還發(fā)了好大的脾氣?!绷畹聸]來由的一陣心虛,端起茶吃一口道:“左不過是想認(rèn)回四郎,父子團(tuán)圓罷了。怕傷了孩子的心,又想不出兩全其美的法子來,故而左右為難。”憶昔搖頭道:“不對,定是還有別的什么緣故在里面?!迸み^臉來將令德望著道:“郡王與官家情比手足,可曉得官家究竟有何心事嗎?”令德唯恐被他看出破綻,忙道:“你是官家的心腹,又日日在他身旁伺候,怎的反問起我來了?”憶昔收回目光道:“近些年,官家常于無人處嘆氣落淚,飲食精神大不如前。我不過略問一句,讓御醫(yī)過來請個(gè)平安脈吧?官家便惱了,說我是在咒他。明明有了病,卻不肯好好兒吃藥,眾人面前倒裝得若無其事。這……這分明是在有意作踐自己的身子?!?/br>令德垂下手,緊緊地抓住了椅子腿兒道:“你可回明了圣人?”憶昔連連擺手苦笑道:“罷了罷了,圣人是個(gè)安享尊容的性子,經(jīng)不起事的。我有些奇怪,素日官家凡事皆與郡王商議,怎的偏偏不許我將此事相告了?”令德被那炯炯目光,看得止不住一陣心慌。又不敢就此岔開話題,怕引起他懷疑,只得硬著頭皮道:“既不叫你告訴我,怎的你還要抗旨與我說了?唉,待我尋個(gè)機(jī)會,好生勸勸官家便是。”憶昔道:“明日便是個(gè)機(jī)會?!绷畹滤几读季梅降溃骸昂谩V皇且稽c(diǎn),此事不可cao之過急。先不忙著相認(rèn),只說是喜歡他,隔三差五的召他入宮。待彼此都熟悉了,多少有了些情分,我這里再緩緩告知。四郎歡喜是諸事皆不放在心上。若他倔強(qiáng)起來,便是搬出天子的身份來壓制也是枉然。你回去告訴官家,那孩子吃軟不吃硬。若他一時(shí)想不明白,萬不可逼迫與他,容我些時(shí)日慢慢開導(dǎo)他。”憶昔喜得連連作揖道:“我只仰仗郡王了?!绷畹碌溃骸澳隳苎詴溃质墙?。官家向來對你青眼有加,多替他派遣派遣吧?!睉浳粜Φ溃骸拔也贿^皇家的奴仆人微言輕,哪及郡王半分,官家到底看重的還是郡王啊?!倍擞肿f了會兒閑話,憶昔方告辭出去。令德回至?xí)浚欠航褐蹐D。但見遠(yuǎn)處青山疊翠燕子掠水,四面煙罩楊柳桃李紛飛。不知何處扁舟,在碧波細(xì)浪里緩緩而行。搖櫓的漢子威武不凡,不是令德又是哪個(gè)?一旁坐著個(gè)身披流彩暗花云錦鶴氅的男子,雖只有一個(gè)背影,但在畫筆的勾勒下,竟顯出一段仙風(fēng)道骨來。令德緩緩來至畫前,小心的用指尖,摩挲著畫中的男子。剛毅的眉目間,流露出似水的溫柔。若那人看見,不知是怎生的歡喜?漸漸的,令德皺起了眉頭。眼中又多了幾許痛苦與無奈,喃喃低語道:“阿愨,阿愨,你是在恨我嗎?既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