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令人深信不疑。

“嗯。”顧明珩鼻音淺淺，輾轉(zhuǎn)著翻了個身，面對著陸承寧的面容，彎起的唇角在黑暗中隱約可見。他一手環(huán)住陸承寧的脖頸，語氣柔了下來，“心中的郁氣突然就散了。”一邊說著一邊靠在了他的胸膛上。

沉穩(wěn)的心跳聲節(jié)律不亂，令得他漸漸有了睡意。

不知何時，那個站在橋上迎自己入宮的年幼儲君，已經(jīng)長成了足以依靠的男子。

“嗯，睡吧，我在。”陸承寧輕輕吻了吻他的額頭，將他攬緊在懷中，用自己的頭靠著他的頭，不一會兒耳邊便傳來了顧明珩清淺的鼻息，想來是已經(jīng)睡著了。

陸承寧感覺著臂彎上的沉重，凝視著黑暗許久才閉上了眼，心下安穩(wěn)。

窗外月光成練，花葉弄影。

次日上午。

顧明珩獨自一人坐在崇文館執(zhí)筆給寧無懌寫信，陸承寧天剛破曉便去了含元殿。儲君已到加冠之年，從年初開始，陸承寧便開始入朝聽政，崇文館的課業(yè)也都停下了。

但是不管是顧明珩還是穆寒江與謝昀泓，幾乎每日都會去到崇文館中，或論及時政，或是彈琴作畫。而下朝后若是回來的早，陸承寧也會過來，講今日朝中情勢，共同商討。

這已經(jīng)成為了四人共有的習(xí)慣。

逐漸有人聲傳來，顧明珩開始的時候未曾注意，但是后來卻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往往都是兩人談笑著一路行來，要不就是一邊走一邊拌嘴，可是今日卻是極為反常。

“阿泓——阿泓我真的沒有！”謝昀泓水色的袍服衣角匆匆劃過地面，穆寒江跟在他的身后一路跨進崇文館的木檻，語氣很是急促。他想要伸手拉住謝昀泓的衣袖，但是見他面無表情的模樣又頓住了手。

即使平時自己惹怒了他，他總歸是還要理自己的。但是這次，他的神色不顯，雙眸卻如冰封。

是真的不愿理會我了嗎？

穆寒江站在門口，看著謝昀泓站到書案后，挽了袖口寫起字來。神色如常，只是多了幾分冷意。

他不知道應(yīng)該如何才能令他看自己一眼，只低聲說道，“阿泓，我真沒有和我爹提到婚事，提到成親，我不想成親的……”他的聲音有些小，此時看著謝昀泓，“阿泓”二字叫得委屈而謹慎，像是擔(dān)心他連這個名字也不允許自己叫了。

一身利落著衣的穆寒江站在門口，整個人的氣息都傾頹了下去，他看著只有幾步遠的謝昀泓，想?yún)s不敢走近。

一旁的顧明珩握著墨筆的手一頓，筆尖的濃墨凝結(jié)成珠落到了宣紙上。他看著緩緩暈散開來的墨跡，只覺心下一沉——果然還是如此嗎？

穆寒江已經(jīng)加冠，按照京城世家的慣例來說，此時尚未成婚也算是罕事了。但是想到他的父母兄長俱在燕云，這般的情況也算情理之中。但是如今穆家回京，各方都看準了這手握軍權(quán)執(zhí)掌燕云的穆家。穆寒瑛穆寒逸俱已成婚，穆家嫡系之中便只剩了一個穆寒江。

想來或許是穆將軍提了提，卻不知怎么被謝昀泓聽到了。

崇文館一時極為寂靜，筆尖劃過紙面的聲音都隱隱可聞。突然，“啪”的一聲清脆傳來，竟是謝昀泓手中執(zhí)著的墨筆筆桿被扳斷開來，滾落到了書案上。

他依然維持著低埋著頭看向紙面的姿勢，手握著殘存的半支墨筆，無人能夠看清他的神情。白玉一般的指節(jié)緊捏著筆，未曾松開。

穆寒江擔(dān)憂地看著謝昀泓，朝著他邁了兩步，“阿泓……”

他還沒有說完，在看見猛地直起身的謝昀泓時住了口，只聽他道，“你若想要娶妻，便去娶吧?！毕騺砣缢鉃囦俚捻尤缪└埠?，他將手中的筆桿放到案上，朝著門外走去。衣衫搖曳，分外零落。

經(jīng)過穆寒江的身邊時，他淡淡開口道，“我絕不會去喝你的喜酒！”

那一刻，背對著穆寒江的他，驀地紅了眼眶。

驕傲如他，卻是落了淚。

窗外傳來嗚咽的風(fēng)聲，穆寒江在原地站了許久才動了身形，走到了謝昀泓的書案邊。案上用玉質(zhì)紙鎮(zhèn)壓著一張白紙，上面墨跡凌亂，最后一劃半途而絕，斷在了一處墨漬上。細小的墨點濺開在雪宣上，剎那間刺了眼。而不遠處，是生生被手指扳斷的毛筆。

穆寒江將手放到了字跡間，指尖觸到了一陣濕意，淡淡的墨漬印在了他的指腹上，如再也不會消失。

“阿珩，阿泓可是再不會理我了？”他突然問道，帶著迷茫，“昨夜二哥打趣說我也該娶個妻子帶著回燕云了，我沒有答話。我不想娶妻的，不知道為什么，就覺得誰也比不過阿泓?！?/br>
他神色有些恍然，又帶著無措，“清晨的時候阿泓進府里來找我，正好遇見二哥自我的院子里出來，那時二哥朝著我喊了一句‘穆三，父親也說你趕快娶個妻子回燕云’。聽完之后阿泓轉(zhuǎn)身便走了，再不理睬我?！?/br>
他偏過頭看著安靜聽著自己說話的顧明珩，像是變了個人，氣息很是衰頹。

顧明珩動了動嘴角卻沒有開口，這般的事情，并非是他能夠插足的，即使他們一起長大，于情之一事，亦是無法干預(yù)更多。

沉默了許久，穆寒江突然朝著門口走去，腳步甚為急促，像是想要追趕什么。但是一腳踏出門檻的時候，卻停住了身形。他看著門外耀眼的天光，唇邊溢出了濃重的苦澀。

風(fēng)吹書卷，濃墨染就的雪宣上，寫著四個筆鋒凌亂的墨字——一往而深。

作者有話要說：【寫的心里有些難過的作者君：

最后一句話的全文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原本想把章節(jié)標題改為深情　因為寫著寫著想到了這個詞　“難賦深情”

莫名心生憂郁啊……【嗷嗷嗷　為什么作者有話說也是這種語氣＝＝

作者君正常的語氣應(yīng)該是：嗷嗚　心里好難過求抱抱～嗚嗚ＴＴ

☆、第六十章

接下來的幾日，雖然二人依然日日來這崇文館，但卻再不如從前了。穆寒江看著謝昀泓的側(cè)影多次想要開口說什么，但是話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不敢輕易靠近。

而謝昀泓卻像是沒有看見他忐忑的模樣一般，每每視線掠過他的方向，都不會再有停留。

顧明珩在一旁看著心中難過，卻不知應(yīng)當如何是好。

情之一字，傷人傷己。

夜色落下帷幕，將整個宮城都籠罩在了其中。

顧明珩獨自坐在燈下翻看著書頁，霜色的外衫松散地披在身上，沿著坐榻覆下，殿中唯有燈火偶爾的“劈啪”聲。下午的時候陸承寧便被今上召去御書房議事，現(xiàn)在都還沒有回來。宮侍們都候在殿外的廊下，此時整個寢殿中唯有他一人。影子斜斜地落到地上，形單而影只。

偶爾自行行墨字間回神，總會下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