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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養(yǎng)多年的胡子,挑了挑眉道,“董世兄,何故如此慌張?”他的唇角有些下垂,雙眼細長,顯得很是刻薄。他年紀雖比安國公小上一兩年,卻因為常年服用五石散與丹藥而更顯老態(tài)。不過他語氣悠然地模樣,卻讓安國公心安了些。說著輕輕將一塊糕點含在口中咀嚼著吞下,寧國公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你真以為那個呆傻的太子能做什么?不過是陛下偏袒,想讓他去辦點事兒,好讓群臣有恭維的理由?!?/br>說著冷哼了一聲,“讓下面的人辦事兒小心一點不久完了?”他的眼中含著輕視,細細的眼帶著陰狠。“說的也是。”安國公一時穩(wěn)下了心神,畢竟這么多年今上都沒有什么大動作,想來便是準備在位這幾十年都“風(fēng)調(diào)雨順”地過去了吧。他抬手擦了擦額前的冷汗,微胖的面上有些發(fā)白,他在心里不住地反復(fù)說道:“這是自己嚇自己不會有事的”,如此心跳才緩了下來。寧國公瞟了他一眼沒有說什么,端起清茶喝了一口,心中卻是甚為不屑。他們?nèi)幌蛲瑲膺B枝,俱是世襲罔替的異姓國公,自大雍開國便享受榮華。雖是不喜安國公的膽小怕事,但他也沒有說出來,彼此之間的臉面還是要的。轉(zhuǎn)眼便看見衛(wèi)國公斜靠在錦榻上睡著了一般,眼袋松松地垂著,一時心中又是一陣火氣,“方世兄可是昨夜又御數(shù)女?以致勞倦傷神???”他淡淡地諷刺道,小眼睛中滿是惡毒的光。衛(wèi)國公聞聲瞇著眼看了他一眼,復(fù)又閉上眼不予理會,繼續(xù)養(yǎng)神。如此模樣令得寧國公猛地將手中的茶盞放到桌上,“砰”的一聲令一旁的安國公心神一震。他起身甩了甩袖子,大步朝著門外走去,跨過門檻的模樣顯得滿是怒氣。安國公急忙站起身,看了看依然斜躺著毫無動靜的衛(wèi)國公,長嘆了一句“方世兄??!”說著趕緊追著寧國公出門了,腳步甚為匆忙,袍角都要將他肥碩的身子絆倒了一般。東宮。書房中,顧明珩手執(zhí)墨筆,逐漸有清晰的墨痕出現(xiàn)在了雪白的宣紙上,合而成形。阿羽安靜地站在案前不遠處,眉宇間很是英氣。這次江南之行顧明珩實際上只帶阿徵隨身,把他悄悄留在了京中。“寧無懌的行蹤不定,若是有消息傳來說他人已入京,你就先去拜訪他。記住,一定要將他留在京城,等我回來?!?/br>顧明珩筆下未停,周詳?shù)匾灰环愿?,“此次去惠、淮二州,我會將東宮左右司御率都帶走,因此以往直接送到西山的所有供給都暫停,或是囤積,或是直接以你的名義賣出。此之一去便是數(shù)月,這京中便由著你主持了?!?/br>這次將左右司御率一同抽調(diào)走,存的便是磨刀的心思。養(yǎng)在庭院中未曾染過血的兵就像掩藏在鞘中未曾開封的長劍,唯有出鞘濺血,方能擁有兵者的兇殺之氣。況且,顧明珩并不覺得此行路上會有多順利。直指江南頑疾,便是瞄準了三公的利益。三公已在江南之地經(jīng)營了上百年,牢牢地將其握在手中,絲毫沒有放松讓別人分一杯羹的意思。今上登基近二十年,卻一直對江南之地視若無睹,可見并沒有想或是早早地將三公的勢力除掉的意思。若非陸承寧此次自動請命,那冷則顏的彈劾到最后又會不了了之。顧明珩指尖輕輕敲著桌面,面上滿是沉思。今上同意拔除江南毒瘤,斬斷三公羽翼,是否可以視為真正地想要扶持太子了?顧明珩眸色一深,不,尚不能妄下論斷——三公一系多年來便是廢儲一派,今上為了制衡,雖多有斥責(zé)懲罰,卻從未動及深層的利益,那這一次會不會有所不同?今上對于的陸承寧的態(tài)度,真的太過于模糊了。想到這里,顧明珩握著筆的手緊了緊,他感覺自己抓住了一點微小的線索,卻又無法看破全局,一時只如霧里看花。回思一看,卻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阿羽已經(jīng)離開了。他下意識地朝四周望去,就看見陸承寧坐在窗下的矮榻上,正神色專注地看著書。他一身玄色袍服,寬大的三重袖斜斜地垂落了下來,還能清晰地看見上面繡著的暗色云紋。陸承寧見他回神,便放下書站起身來,玄色衣袍直直落地,他修長的身形挺拔如巖上之松,龍章鳳姿,天質(zhì)自然,顧明珩見他腳步沉穩(wěn)地朝著自己走來,一時竟是心中一緊。他下意識地抬起手,放到心口處,有些怔愣——自己這是怎么了?陸承寧站到他的身后,一手繞過環(huán)著他的腰,下頜枕在他的肩膀上,輕輕吻了吻他的耳垂,柔聲喚道,“阿珩?”他另一只手覆在了顧明珩落在心口上方的手上,掌心燥熱,溫和又讓人無法拒絕。顧明珩身體一松,下意識地靠在他的身上,淺淺地“嗯”了一聲,“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今早天未亮他便去參加朝儀,下朝后又被皇上喚道了御書房,卻沒想到這么快就回來了。“阿珩可是在擔(dān)心?”陸承寧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細致地掌心磨蹭著他修長的手指,呼吸與話中帶著的熱氣紛紛撲到了顧明珩的耳上,很是曖昧。見顧明珩點頭,陸承寧抱著他的手臂緊了緊,眸色漸沉。聲音溫柔依然,卻多了幾分決意,“有我,阿珩不必憂心?!?/br>☆、第三十八章初夏時節(jié),日明見纖毫,茂林延疏光。已是到了日落時分,林間有無數(shù)的日光被枝椏剪碎,零零散散落了一地,松風(fēng)如濤,一晃便是云流影移,滿山俱是光影徘徊。遠遠有馬蹄聲動,相互追逐而來。一長嘯聲驚起群鳥無數(shù),在山林間久久回響,遠遠傳開。“阿木,這漫山遍野的野兔山雞八成都被你嚇跑了?!敝x昀泓閑逸地騎在馬上,水色的外裳折射著淡淡的夕照一般,有如火光。他把玩著手中的扇子,語帶笑意地說道。穆寒江仰躺在馬背上,長嘯聲自他喉間消失。他偏過頭看著一邊的謝昀泓道,“日后有機會,我定帶阿泓去燕云,看長河落日,黃沙漫天,縱情跑馬,那里才是男兒的棲身之所!”他聲音清朗,帶著不羈如烈風(fēng)一般的自在,天地都被納于他的心懷中。無數(shù)光點匯入他的眸子里,謝昀泓剎那只覺整個天地都明亮起來。他看著穆寒江眉宇間的豪氣,彎起嘴角笑著,卻沒有答允,亦沒有拒絕。只是下意識地將視線移到了山路旁的林蔭草葉上,隱約多了幾許惆悵。身為丞相嫡子,江南謝氏嫡長子,哪是如此容易的?遠處有清亮的山歌傳來,悠揚婉轉(zhuǎn)——“春日游,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少年,足風(fēng)流。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穆寒江細細辨別著曲詞,有些疑惑地笑問道,“如今已是夏日,為何還唱這春日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