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詢問意見。

    那門客是個中年落地書生，科舉不行，卻在各個府邸衙門之間混跡過許久，很是知道一些花樣。

    他聽得徐善瑞的話，沉吟許久，才說：“依學(xué)生之見，今日的關(guān)鍵只怕是在‘急’與‘不急’之上?！?/br>
    徐善瑞在書房中踱步，也頗為懊悔：“這份折子上得不會錯，張婕妤再往上提妃是應(yīng)有之義。但既然內(nèi)容不錯，就是時機不對。依我想，也正如先生所說，是我的折子上得太快了。寧王在外的名聲素來是賢明謙遜的，封太子大典還沒有真正落實，這折子如果此刻上上去，只怕寧王是不肯落這個口實的?！?/br>
    中年書生便勸道：“東主不必太過心煩。依學(xué)生愚見，李大人最后那句便是對東主的提醒之意了。既然東主的上官還肯提醒，這折子又打回來而不是遞上去，事情就大有可為，我們只要將東西壓一壓，等到太子大典即成之后再上就一切皆成了。”

    太常寺卿正是姓李。徐善瑞依舊眉頭緊鎖：“我擔(dān)憂的何曾是這個……”話到一半便不再言語。

    主客多年相處，中年書生也是頗知徐善瑞心思。

    其實剛才徐善瑞說他這份折子上得太急了一些，如何又是表面上的急躁了？

    寧王的名聲又不是今天才傳出來的，徐善瑞之所以提早上折子，便是想著能不能借著這次的機會露上那么一露，借機走入下一任當(dāng)權(quán)者的心里——當(dāng)然依著現(xiàn)在的情況來看，這個舉動就有點得不償失了，假設(shè)寧王為了素來自己的名聲，想要毫無瑕疵的登位，而這個折子恰好在這當(dāng)口撞入他眼睛里，他為了自己的名聲，又要樹立威望，很難說會不會抓個典型大加折騰。

    要真走到這一步，對于徐善瑞來說就十分得不償失，歸根到底，他后臺硬，就是毫無作為的慢慢熬，熬得也比這滿朝大多數(shù)人快得多了，何苦在這風(fēng)口浪尖冒出頭去，叫人一浪把他給打下去？

    “折子都是小事?！毙焐迫鹪贁[了擺手，“這份這折子是要過李大人的目的。李大人截了下來，跟我說這番話，大方向上就是對我示好；但除了大方向之外，他的態(tài)度有些……”

    “蹊蹺？”中年書生將那形容詞給補全了。

    “沒錯。”徐善瑞輕輕點頭，“若說是示好，為何語氣這般糟糕？若說不是示好，那為何特意將這件事點破了叫我知曉？”

    中年書生思索說：“李大人所表達(dá)的，未必全是他自己的態(tài)度?！?/br>
    徐善瑞示意繼續(xù)。

    中年書生又解釋說：“李大人年齡到了，又并無強硬后臺，此時只虛應(yīng)故事，熬過了最后一兩年的功夫，安安生生退下去也就罷了。這樣子的人是不會輕易摻合入漩渦之中的，對于他而言，不管是東主這里出事，又或者上面出事，都不是他所樂于看見的，他唯獨求個安安穩(wěn)穩(wěn)……”

    徐善瑞這時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說，李大人這樣的態(tài)度，是因為上頭對我不甚滿意？他一面提醒我，一面也迎合上邊的意思？”

    中年書生肯定點點頭：“學(xué)生是如此想的。不過究竟是哪一方出了問題，還須東主再做探查。”

    徐善瑞點頭不語。

    對于天子座下高官云集的京城上來，上邊只是一個籠統(tǒng)的說法，若要具體到某一個人身上，這其中只怕一雙手加一雙腳的指頭都數(shù)不完全。

    但如果再結(jié)合邵勁最近的舉動，那么這二十開外的人選一下子就可以縮短到一掌之中。

    邵勁這些日子拜訪了不少人。

    但他真正在意的只有三個。

    一個是昭譽帝身旁的馮德勝馮公公，一個是黃烙身旁的張少元張公公。

    這兩人是他早就見過的一等一的大珰，很多時候都可以直接代表昭譽帝與黃烙。

    但有關(guān)徐善瑞的事情，他當(dāng)然不會在他們面前說。

    徐善然又不是要直接拔起徐善瑞對上湛國公府，只給一個教訓(xùn)而已，就這樣還巴巴地告訴他們的話，那簡直是連“殺雞用牛刀”都無法形容了，蠢到不能直視。

    這一次事件中，真正關(guān)鍵的人物在于宮中司禮監(jiān)的一位秉筆太監(jiān)楊見江。

    司禮監(jiān)乃是宦官之中最有權(quán)力的一個地方，其中設(shè)有掌印太監(jiān)一人，秉筆與隨堂七八人。在馮德勝時期，一共有三個秉筆太監(jiān)，其中兩個與馮德勝是擰成一股繩子的，而剩下的最后一個，好巧不巧，就是楊見江。

    所以在那一夜宮變之前，楊見江這位秉筆太監(jiān)有時候混得連司禮監(jiān)中的隨堂都不如，別說作威作福了，日常里在馮德勝與另兩位秉筆的夾擊之下，可謂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就怕什么時候被人拿住了自己的錯處。

    但世事可謂瞬息萬變，一夜宮變，馮德勝與昭譽帝被軟禁西宮，那兩位秉筆也在混亂之中不幸身亡，偌大的司禮監(jiān)中，他的地位竟一朝變作了最高的那個！

    這有朝一日權(quán)在手，要殺盡天下負(fù)我人還是早了一些的。

    十多歲進攻，起起伏伏走到今天這個位置的楊見江看得明白，皇爺被困，寧王馬上就要變作太子，再接著就是登基，連朝廷中最中流砥柱的謝閣老謝老大人也仿佛是默認(rèn)了……大家都以為大局底定——可大局終究還是沒有底定的。

    寧王還沒有真成了太子，太子也還沒有繼位當(dāng)皇帝。

    這局勢還是有變化的可能的。

    只是皇爺那邊有馮德勝在，并且哪怕直到此刻，馮德勝也緊緊跟在皇爺身邊，而自己與馮德勝不對付，就算再投了過去花盡了功夫，也得不到好，不過是跟以往一樣夾著尾巴過日子；若是不投過去他們事成呢？那就輪到他和之前那兩個秉筆太監(jiān)一起，再次在宮變的混亂之中‘不幸’身亡了。

    唯獨只有一條路了。

    緊緊跟著寧王走，緊緊依靠著寧王，賣力氣幫寧王鏟除異己，扶著幫著寧王登上太子與皇帝之位，再送那馮德勝上路，這才是真正的，萬事大吉。

    而做成這件事之后，那掌印太監(jiān)一職他不與張少元爭，可提督太監(jiān)一職，怎么也該輪到了自己吧？

    當(dāng)然這些也都是以后的事情。

    現(xiàn)在的問題是，他要怎么接觸寧王，才能為自己掙得盡可能多的籌碼。

    寧王現(xiàn)在最在意什么呢？

    昭譽帝。

    他知道許多過去的有關(guān)昭譽帝的事情。

    而現(xiàn)在的，昭譽帝的那些事情，知道的就只有馮德勝，以及那個還能進出西宮的——懷恩伯家的庶子。

    既然不是真刀實槍的干仗，那當(dāng)然要留個名號，好叫那被提醒的人知道這提醒到底是來自哪一方的。

    徐善瑞自分析出問題之后便著手調(diào)查，并未花太多的功夫與時間，他就找到了那自上面伸下來的手。

    司禮監(jiān)秉筆太監(jiān)楊公公。

    徐善瑞百思不得其解。

    自己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