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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父,他本打算就這樣走了,畢竟是小兒女間的事,不過是幾鞭子,又沒有出人命也算不了什么,再說他家的女兒雖然淘氣,但是一向最有分寸的,能打陳祿,自然也是陳祿有做錯的地方。 “小孩子間鬧著玩的事,我們就不必管了吧?!?/br> “哪里是小孩子鬧著玩的事,小叔被打了三十鞭子。”陳婉馬上說。 枇杷一向是伶牙俐齒的,小時候她與三個哥哥在一起闖了禍總能輕易逃脫母親的責備,現在她本就有理,又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馬上上前清清楚楚地把剛剛陳祿說的話都一五一十地講了一遍,又向陳節(jié)度使問道:“都督大人,我按軍法從事,打他三十鞭是不是應該的?” 在場的將士還不少,聽了枇杷的轉述,眼神馬上都變了。原來大家都猜陳祿恐怕想調戲枇杷被打,雖然也都認為他被打一頓不冤枉,但現在才知道這小子確實欠揍,便將目光都落在節(jié)度使身上,看他如何行事。 陳節(jié)度使自是知道自己的小兒子是什么德性,但是畢竟是快五十歲得的幼子,總舍不得下狠手去管。今天聽了小兒子被打還想借此機會再壓一壓玉將軍,但是沒相到實情竟然如此。 ☆、第4章 夜半私語 近兩年突厥頻繁來犯,營州將士死傷慘重,幾乎全營州城每一家都有戰(zhàn)死的男兒,小兒子的話說得實在過火了,但看著被打得血rou模糊的小兒子,心里卻疼得緊,一時間反倒被枇杷問住了。 就在這時,有一中年美婦帶著一大群丫頭婆子從內宅奔出,撲到陳祿身上“心肝rou兒”的大哭了起來,一頭哭著一頭又罵:“哪個喪天理的將我兒打成這樣?都督怎么不為我兒做主!” 營州城內都知道這一位正是節(jié)度使的愛妾吳氏,節(jié)度使的老妻幾年前就下世了,便未再娶親,身邊全靠這位愛妾服伺,就是當家的陳家的大夫人也要給這位愛妾幾分顏面。也正是因為如此,陳祿才被慣壞了。 營州地處邊陲,胡人遠多于漢人,風氣猶為開放,各家女眷隨意出門做事,但唯有節(jié)度使陳家與眾不同,于是很多人都沒有見過吳氏。現在這位出了名的美婦突然來到大家面前,又哭得梨花帶雨,馬上吸引了很多目光。 陳節(jié)度使見手下這些粗魯的將士們不但不知回避,反倒還有人在輕聲嘀咕,“養(yǎng)出這樣的兒子還不揍他一頓,哭什么哭?” “我以為都督的愛妾有多美呢,原來不過如此?!?/br> “可不是,這么胖?!?/br> 陳節(jié)度使見實在不像話,只得呵斥吳氏,“別哭了,趕緊把祿兒抬進去!” 可是吳氏見兒子傷成了這樣,怎肯如此便罷休,竟然大聲與他嚷了起來,“都督怎么不為我們母子說話?” 一時間場面亂成了一團。 幸虧節(jié)度使府的幕僚裴先生走出來道:“小兒女的話哪里當得了真?玉將軍征戰(zhàn)辛苦,女兒又親自來接,還是趕緊回去休息為好。大家也都各自散了吧?!闭f著將府內的人等一一送走。 天黑前,玉枇杷拉著父親的手走進了家門。 楊夫人眼里含了淚光,“總算平安回來了!” 三哥亦含著深情大聲叫著“父親!” 劉嬤嬤拿出帕子擦了擦眼睛,趕緊將飯菜端了上來,“將軍先用飧食吧,還是夫人親手做的呢?!?/br> “我還真是餓極了,”玉將軍說著進了內室,“我擦洗一下,要么身上的臭味把飯菜都熏壞了。”楊夫人一向喜潔,是以玉將軍出征回來一定要先洗漱一番才出來吃飯。 楊夫人雖然講究食不言寢不語,但到了這個時候自然也就放開了,玉將軍在外一個多月只胡亂吃些rou干胡餅之類的,一餐好飯也沒用過,回來后又與陳節(jié)度使吵了一架,而家里的幾個因為等著他也餓著肚子,因此都吃了起來,又因為分別日久彼此惦記,忍不住說著話。 就連楊夫人自己也破了戒,替丈夫夾了一塊rou道:“兔子還有錦雞都是枇杷打獵得的,你多吃點吧” 錦雞飛不高,行動又笨拙,很容易射到,但是兔子就不同了,如果手慢還沒來得及把弓箭張開時,機靈的野兔幾個起落就會躥得毫無蹤影。玉將軍是打獵的高手,自是知道其中的不同,便輕輕拍了拍女兒的頭,“小枇杷長大了,箭術也長進了。” 自己出征在外,妻子小產躺在床上,唯一的兒子不能活動,劉嬤嬤已經老邁,家里一切井然,甚至還能吃上rou,都是枇杷的功勞。這孩子半年前還是個不懂事的小丫頭呢,現在臉上滿是堅毅,果然困境最為磨練人。 枇杷低下了頭,將最好的rou都挑了出來,夾給父親、母親和三哥,“母親做的菜最好吃了,都多吃點。” “枇杷也吃?!?/br> 玉守義看父親吃得差不多了,便問道:“父親,這次你帶著大軍找到左賢王的王帳了?” “找到了,我們在奚人的帶領下找到了左賢王的王廷,趁著夜色摸了進去,打了整整一夜,殺了五百多人,可惜最后還是讓他帶了部眾跑了?!?/br> “營州兵力不足,想圍住他們不容易,”守義道:“再者他們比我們熟悉草原的地形,而且馬也比我們的好?!?/br> “是啊,我見已經勝了,又得了不少的財物,擔心繼續(xù)前行會遇到突厥可汗的大軍,便帶著懷遠軍回來了?!?/br> “要是能把左賢王殺了多好,這幾年營州的戰(zhàn)事都是他挑起來的!”枇杷雖然還小,但是卻也如營州內的所有人一樣,恨死左賢王了。 “左賢王哪里有那么好殺的。”父親和三哥異口同聲地說:“枇杷還是個小女孩??!” 突厥一直在帝國的北部,他們不但善養(yǎng)馬,也會鍛造武器,民風又極強悍,向來以戰(zhàn)死為榮,病死為恥。先前朝廷國力強盛時,尚能壓制住他們,但自天寶之亂后,雖然一再以公主下嫁可汗,可突厥已無臣服之心,時常南下,地處帝國東北的營州往往就成了他們進犯的第一站。 聽這些,枇杷睜大了眼睛問:“那我們就一直被他們欺負?” “除非國家還能強盛。先前我就聽王司馬說過,當年李將軍大破突厥,虜獲可汗,斬首萬級,得男女十萬,牲畜數十萬?!庇駥④娬f完后嘆了一聲氣道:“現在朝廷連軍餉都不發(fā)了,哪里還能有實力派大軍與突厥一戰(zhàn)呢?!?/br> 三哥和枇杷都沉默下來,楊夫人看大家都已經吃好了,便向兩個孩子道:“你們也都回房早點睡吧,讓你們父親早點歇著,在外面打仗哪里敢真合上眼睛睡覺呢?!?/br> “大家在一起再說會兒話,我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