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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消下去不久的紅霞又騰然而起。九娘手指尖發(fā)燙,眼睛只盯著面前的對襟, 將他頸后的衣領順了順,再攏好衣襟。 “這衣裳難道比我好看么?”只可耳聞的聲音帶了一絲揶揄和三分撒嬌。 九娘低低回了他一句:“衣裳上有花?!?/br> 這件大披風對襟上繡著葵花暗紋。 趙栩見她耳廓都紅了,悶著笑了兩聲,站直了身子。他臉上也有花,心花。 小黃門剛要開口唱,被成墨瞪了一眼,立刻又閉上了嘴,低下頭去。 宮燈高舉,蓋傘微斜。趙栩牽著九娘的手,步入漫天飛雪中。成墨帶著眾人自兩側輕輕跟上,生怕驚擾了他們。 大內還是這個大內,宮城還是這個宮城,冬雪亦同往年,可身邊終于多了一個阿妧。一腳下去,未及掃清的半透明薄雪微微凹陷下去,靴子四周就鑲了一道松軟的銀邊。 兩人身后,延展開的足跡一對一對的煞是整齊,只是大小深淺不同。 眼看就要出了慈寧殿,兩人卻一直誰也不曾開口,都盼著這路漫漫長下去。 邁出慈寧殿,外頭廣場上十多個內侍省的紫衣內侍已掃出一條路來,兩側瑩瑩薄雪反著微光。雪一團一團如蝶穿花。 趙栩停了下來,這才想起還有許多話沒說,轉身抬手將九娘發(fā)髻上幾片雪花拂去,柔聲道:“洛陽的事你且放心,不會出岔子的。” 九娘點了點頭:“二伯娘歸來后,六姐好了許多。多謝六哥費心了。”至于孟存的事,暫時她也不打算告訴六娘,且待出了結果再說。 “來年大婚后要往景靈宮行廟見禮,禮儀繁瑣,衣裳也換得多。這幾日你先看一看,記在心里,總有可以省力的地方?!壁w栩眼睛彎了起來。 九娘張了張口,卻只應了一聲:“好?!?/br> 黃色蓋傘逐漸遠去,那撐傘的內侍幾乎是一路小跑,才跟得上趙栩的步伐。只這么一會,剛剛掃出來的青磚路又披上了薄薄銀色地衣。 油紙傘擋不住撲面而來的風雪,九娘臉頰微涼,眼睫上倏地一花,眨了眨眼,趙栩的身影已轉過彎去了。 九娘又靜靜站了片刻,才慢慢轉過身往回走。兩條不同的足跡雖然覆上了新雪,卻依然清晰。九娘這才留意到那略大些的腳印間隔和她的相差無幾,她抬腳踩入趙栩留下的腳印里,旁邊還空了一圈。 一步,一步,他似乎還在她身邊。 浮玉飛瓊,向邃館精軒,倍增清絕。轉思量,鎮(zhèn)長墮睫。都只為,情深意切。 *** 冬至前三日,皇帝按祖制駕宿大慶殿。 三更天不到,慈寧殿里已經燈火通明,九娘身穿女史團領窄袖側開叉長袍,腰束革帶,系了帶銙,換上翹頭履,梳雙垂髻,親自給趙梣戴上十六梁遠游冠,拈起兩側朱色系帶,輕輕放于他胸前。 趙梣興奮了一整夜,兩眼還亮晶晶:“六嫂你說鐘鼓樓上的雞唱究竟是真的雞在唱還是人在唱?” 九娘彎腰替他整理紅紗蔽膝,失笑道:“自然是人學著雞唱。那雞怎知道何時該鳴何時不該鳴?” 趙梣臉一紅,又問:“我在后頭能看見大象么?” 九娘想了想:“這我倒不知道了,六哥把你的馬車安排在御輦后頭,若是你看不著,六哥肯定也看不著。” 趙梣松了一口氣:“那若是六哥看得著,我肯定也能看見?”他秀眉一皺:“聽他們說你上回送六哥出征,那幾頭大象舞得好,可惜我沒有瞧見?!?/br> 九娘嘆道:“我以前也不懂,只覺得神奇。后來聽我二哥說,大象哪里天生就會跳舞行禮,都是象奴餓著它們,稍有不順便用那鐵鉤鐵矛弄傷它們,十分可憐?!?/br> 趙梣一愣,眼圈竟紅了起來。九娘趕緊牽了他的手:“都是我不好,說這些作甚?!?/br> 眾人簇擁著她們往外行去,趙梣拉了拉九娘的手低聲問道:“幾時你帶我去象舍,我多喂喂它們可好?” 九娘側目看趙梣小小臉龐上滿是期待,便點頭應了下來。 大慶殿外,兩府宰執(zhí)率領百官都著法服。張子厚身穿方心曲領絳袍,頭戴正方九梁貂蟬籠巾,貂蟬冠左右飾著銀花金蟬的細藤片雖然薄如蟬翼,依然有些礙事。他一眼看見了站在岐王身邊的趙梣,只是趙梣身后卻沒有九娘的身影。 這時兩側鐘鼓樓上傳來響亮的雞唱聲,大史局生正在測驗刻漏。每時刻雞唱后就跟著一聲鳴鼓,有那穿綠衣的小吏匆匆下樓,手持牙牌往殿中奏告。這繁復的禮儀如此往來不斷,委實考驗眾人的體力。 趙梣抻長了脖子,奈何看不清鐘鼓樓上的作雞唱的人影,忍不住偷偷回過頭,看見九娘在和一眾親王隨從站在大慶殿外。 這日自大慶殿門外,數萬禁軍一直列隊至御街。到了夜間,圍著大慶殿,有幾十隊喝探兵士來回呼喝,皆裹了錦緣小帽身穿錦絡寬衫,手持銀裹頭黑漆杖子。另有武嚴兵士在宣德門外的警場內,守著兩百面鼓,日哺時分、三更時都要先鳴角,再擂鼓。 趙栩宿在大慶殿內,依然召兩府相公們議事,禮部呈上了擬出來的太皇太后謚號請皇帝定奪。趙栩過目后,提朱筆圈了兩處。諸相公傳看,見皇帝圈出來的詞是明肅和宣烈,不由得都心照不宣。張子厚多看了新上任不久的禮部尚書一眼,此人頗善解圣意。 本朝太-宗的歷代皇后謚號,按序排下來,有“孝”字、有“德”字、有“慈”字,便是曹皇后,也有光獻二字。但太皇太后這明肅宣烈的謚號,倒也符合她的固執(zhí)和偏見。 既已定下,蘇昉便另行謄寫在黃紙上,由內侍省送往大內慈寧殿給向太后過目。 向太后正在聽九娘給趙梣讀書,看了這個謚號,遞給九娘道:“太皇太后力行故事,抑外家私恩。我隨侍她幾十年,即便文思院奉上之物,無問巨細,娘娘從不取其一。昔年垂簾聽政,人稱‘女中堯舜’,最后卻得了這明肅宣烈四個字,又是何苦來呢。唉——” 九娘接過黃紙,認出是蘇昉的字,心里有些高興,便寬慰了向太后幾句。趙梣卻不耐聽和太皇太后有關的事,便揉了揉眼睛。向太后趕緊讓趙梣早點歇息,又讓內侍去前頭回復皇帝,言此謚號甚好。 內侍躬身應了,退出了慈寧殿,在廊下等著。 又過了半晌,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