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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汴京春深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670

分卷閱讀670

    趙元永喉嚨里出了幾聲模糊不清的字眼,伸出手來胡亂拭干臉上的淚:“你們家不怕被我連累么?”

    “百年來孟家一直都在刀刃上走著,從未怕過什么。若有誰做錯了事,家法不容,國法也不容?!本拍镂⑿Φ溃骸澳隳??你怕不怕?”

    趙元永一瞬不瞬地看著九娘,慢慢搖了搖頭。

    九娘從袖中取出一張黃紙遞給趙元永:“這是六哥給你取的新名字。”

    “孟——元——栳?”趙元永一字一字地念道。

    “婆婆待你有養(yǎng)育之恩,阮氏一族已再無傳人,故留了你原名之中的元字。”九娘點(diǎn)頭道:“栳,樹之根——”

    黃紙上慢慢落了幾滴淚水。

    第345章

    第三百四十五章

    自大理寺出來的馬車緩緩而行, 往城北的開寶寺而去。

    七年前, 也是這條路,在開寶寺見到蘇瞻和十七娘, 還有心心念念放不下的阿昉。那時候的自己, 尚有幾分傷春悲秋之情,聽到程氏說起他娶新婦心中不免酸澀。時隔七年,舊路重行,所思所想早已天壤之別。

    九娘輕輕掀起車簾, 馬車已上了廣備橋。碧云天上,群雁正呈一個大字往南飛。遠(yuǎn)處堤岸邊, 楓葉已層染,過不了多久滿階紅葉暮, 這冉冉秋光再也留不住了。若能在葉落之前能拿下洛陽, 明年開春趙栩定能掃平契丹和女真班師還朝。

    禪院如舊,昔日的小沙彌已經(jīng)做了知客僧, 樹下的秋千早已不見, 秋蟬扯著嗓子做最后的大鳴大放, 廊下幾盆菊花只剩了零丁的花瓣倔強(qiáng)地不肯凋落,nongnong的檀香味從大殿傳了出來。

    九娘進(jìn)了大殿, 給高似上了香, 默默祝禱了片刻, 給他點(diǎn)了一盞長明燈。轉(zhuǎn)眼一月已過,高似無國無家,無父母妻兒, 甚至連一個知交好友都無,卻有那樣一片深情,敢將性命交付,這般脫離無邊苦海,他也算得償所愿。

    大殿外傳來說話聲,九娘回過頭,日光將大殿門檻外照得透亮,上方禪院的方丈正和蘇瞻敘舊。惜蘭守在門檻內(nèi),似乎要上前阻攔蘇瞻入內(nèi)。

    九娘看到蘇瞻手中的幾卷經(jīng)書,輕聲道:“不用攔。”她來此地一半是為了見蘇瞻。

    蘇瞻淡淡看了惜蘭一眼,對方丈拱了拱手,抬腳進(jìn)了大殿。

    九娘微微屈膝福了一福:“表舅萬福?!?/br>
    蘇瞻看了她一眼,略抬了抬手:“原來是你在這里?!本拍稂c(diǎn)了點(diǎn)頭,側(cè)身讓了開來。

    蘇瞻慢慢走到高似牌位前,靜立了片刻,將手中經(jīng)書放了上去,也未拈香,長嘆了一聲,轉(zhuǎn)身便走。

    “張蕊珠殺了太皇太后,表舅還要為她自請前往洛陽勸降么?”

    蘇瞻停了下來,片刻后慢慢轉(zhuǎn)過身,視線從九娘臉上移到高似牌位上,平靜的神情看起來沒有任何波動。他一得到張子厚有意將他外放去儋州的消息,便立刻上書自請前往洛陽勸降。果然朝中為他鳴不平之聲日盛,御史臺已有兩位御史上書彈劾張子厚公器私用氣量狹窄。

    “蘇某家事,不勞皇后費(fèi)心。”

    這句話語氣溫和,卻將舅甥關(guān)系撇開了。

    九娘搖了搖頭:“張氏乃趙棣妾侍,阮玉郎幫兇,早已不是家宅之事,乃洛陽汴京之戰(zhàn),六郎和趙棣之爭,表舅為何執(zhí)迷不悟?二舅舅仕途順暢,阿昉表哥也剛剛?cè)胧耍K家蒸蒸日上,若因表舅執(zhí)念連累了他們,豈不可惜?若表舅意圖借此打擊張子厚,只怕也會徒勞無功。”

    蘇瞻雙目微微瞇了起來,點(diǎn)了點(diǎn)頭:“貶我去儋州是你的計(jì)謀?為的是好讓我遠(yuǎn)離洛陽和汴京,最好死在那蠻夷之地?”他朝九娘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這等借刀殺人之計(jì),真是高明。”

    九娘平靜地道:“我不曾這般做過。清者自清,但若表舅執(zhí)意要救張蕊珠,阿妧倒有一計(jì),無需表舅前往洛陽,可保她性命無礙,也不會連累蘇家上下?!?/br>
    蘇瞻深深地看著她:“愿聞其詳?!?/br>
    “盜虎符,獻(xiàn)洛陽?!本拍锍谅暤溃骸叭羲皇窍虢枘愕氖秩≮w棣的性命以求自保,才是妄想?!?/br>
    少女面容肅整,濃密長睫下的眸子如琉璃般通透,俏立殿中,周身氳染了一層莊嚴(yán),又仿似觀音大士手中玉瓶里的楊柳枝。蘇瞻垂眸看著多智近妖的她,張蕊珠的信只有他一人看過,孟妧如何得知她那么隱晦的暗示的?轉(zhuǎn)念間蘇瞻已猜到大概,卻有些不敢信:“晚詞?”

    “趙棣雖謀反自立,卻依然是先帝親出的皇子,自有宗正寺、禮部、大理寺定罪?!本拍镆粨艏粗?,想到六娘所說趙棣大婚的所作所為,越發(fā)覺得可笑:“張氏為人,只圖眼前利。王師勢不可擋,洛陽早晚城破,她若要保住自己,誰都可以舍棄——”

    九娘上前一步:“她為了陷害我六姐,不惜自殘腹中胎兒,眼下她為了保住性命,以她的手段,趙棣不死也難,為何還要你前去洛陽?除了求表舅做個見證好保住她,是否也提出這等大功足以讓表舅再度拜相?”

    蘇瞻定定地看著九娘,抿唇不語。

    九娘見他仍然不為之動,暗嘆了口氣,轉(zhuǎn)身走到高似牌位前:“世間事,唯有情債難還,這個情債,不見得是男女之情。高似因母子情斷了父子恩,阮玉郎因家仇演變成國恨,最后討債的變成欠債的,被害的變成害人的,哪里有算得清的債?剪不斷理還亂——”

    她轉(zhuǎn)過身,雙目熠熠發(fā)光:“張蕊珠,和三表姑母,雖有血脈相連,實(shí)乃毫不相干的兩個人——”

    蘇瞻打斷了她:“與你不相干而已。她盜取虎符,趙棣又怎會放過她?你只是想借趙棣之手殺她,一尸兩命,一舉兩得。”

    九娘搖了搖頭:“你還是只看得見自己想看的,只聽得到自己想聽的。表舅還不明白么?你不可能再有執(zhí)掌二府的機(jī)會了?!?/br>
    蘇瞻郎聲笑了起來,慢慢走到九娘身前:“我做什么,你和張子厚都以為我是為了相位在謀算是不是?”

    “你不是嗎?”一人匆匆跨入大殿,語帶諷刺。

    蘇瞻頭也不回就知道是張子厚來了。

    他倒是急,不叫也到,估計(jì)下了朝后閣議政尚未完畢便趕了過來。張子厚這般待她,也不怕官家不虞,還腆著臉自稱季甫,四十歲的男子沉迷起美色來才是無藥可救。蘇瞻唇角浮起譏諷的笑意。

    “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