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

    穆辛夷洗了洗臉，將水倒了，又看向陳太初。

    陳太初垂目看了她片刻，接過水桶。兩人就這么連續(xù)打了十幾桶水，潑了十幾桶水。每打上一桶水，看著木桶沉沒又出水，陳太初的心里似乎沉沒下去又破水而出，每看著穆辛夷干凈利落地倒光桶中的水，他心里也有什么被穆辛夷潑了出去。

    穆辛夷看看地上濕透了，抬起袖子擦了擦嘴，走到過廳那里把鞋襪脫了。種麟眨了眨一雙虎眼，沒好意思再看那白得耀眼的小腳，站起來又往后院走：“我去方便方便?！边@西夏女子摸不透猜不著，他還是躲遠(yuǎn)點(diǎn)，免得再惡心到自己。

    身后傳來踩水的聲音。

    陳太初看著穆辛夷高高卷起的褲腿，她一雙腳上已經(jīng)都是泥濘。

    “陳太初，來踩水。”穆辛夷抬了抬下巴：“別怕，等會兒洗洗就好了。外婆不會罵我們的。過兩天外婆回來你好好地幫著收拾家里，還有院子里的樹記得重新種。還要銀杏樹，還要八棵樹。你后來有兩個(gè)弟弟吧？他們叫什么名字？三初四初？你為什么叫太初不是二初？陳二初有點(diǎn)難聽是不是？”

    她脆生生的聲音，和踩水聲交雜在一起，似乎隨隨便便的在閑聊家常。

    陳太初輕輕跺了跺腳，井邊這一圈石板地上的水漬，踩上去的聲音和她踩在泥地里又不同。

    種麟回到井邊，見陳太初正神色平靜地提起一桶水澆在穆辛夷腳上。他瞪圓了眼，陳二郎你有沒有一點(diǎn)出息，讓你打水就打水，還給她洗腳？

    穆辛夷大咧咧地將腳在自己腿上蹭了蹭，穿回鞋襪：“走，去文廟——”

    ***

    儒林街的街西頭就是文廟?！暗镭灩沤瘛薄ⅰ暗屡涮斓亍钡膬勺品荒灰倭?。陳太初、種麟和穆辛夷經(jīng)過名宦祠，到了文廟前張榜的磚砌雕花大影壁前，看了看上頭張貼的安民告示。看了一看，種麟氣得胡子都豎了起來，呵呵冷笑了幾聲。天下還有這種事？強(qiáng)盜殺來你家，讓你乖乖給他們搶劫擄掠，說這都是為了你們好，還要美名曰安民，還有臉貼在這德配天地的牌坊下頭？安你娘的屁咧！種麟忍不住朝地上啐了一口。

    來往的西夏軍士警惕地看著他們?nèi)?，上來問話?/br>
    穆辛夷粗著嗓子搭訕了幾句，說自己三人是從靜塞軍司來給衛(wèi)慕司主送信的。

    “這里關(guān)押著趙軍俘虜，你們跑來這里做什么？送信該去紀(jì)城州衙，司主這時(shí)候正在州衙理事呢。”一個(gè)伍長皺起眉頭。

    穆辛夷摸了摸唇上一撇小胡子：“信送好了，衙里的秦州廚娘說這附近有家雞絲餛飩天下第一，好吃得要命，練箭場還有演武可看，就帶兩個(gè)哥哥來了。可惜找了半天沒找到?！?/br>
    那伍長笑了起來：“你倒是個(gè)饞嘴的。從這里再往西走，前頭第二條靠近羽子坑的小巷子朝南走，有家掛著個(gè)劉十五的牌子，就是了。他家先頭一直不肯開門，后來被令介將軍砸了門打了一頓，才不敢不開了?！?/br>
    “多謝大哥，你說的令介？”穆辛夷訝然：“是右?guī)樮娝镜?？?/br>
    伍長嘿嘿笑了起來：“可不是那屁股撅上天的令介家，藐視軍令，辱罵我們司主——”他抬手在脖子上比劃著：“喏，就在對面練箭場那高臺上，被司主一刀，就一刀。頭就這么拎在司主手里了。哈?；钤?。呸，剩下的還敢跑回興慶府告狀，全當(dāng)逃卒在緝拿呢?！?/br>
    穆辛夷瞪大眼：“就在對面？哪里哪里？我們能不能去看看？右?guī)樮娝镜南騺砜床黄鹞覀冹o塞軍司，我看了回去好告訴弟兄們，解解氣?！?/br>
    那伍長揮揮手，叫來一個(gè)軍士：“你帶靜塞軍司的弟兄們?nèi)ラ_開眼。那血從腔子里噴出來老高，還在臺子上頭呢。司主不讓洗，說要給那些不長眼的多看看。”

    穆辛夷抱拳謝過那伍長，帶著陳太初種麟跟著軍士到了練箭場里，已經(jīng)沒人演武了，有幾百軍士倒在旁邊樹下歇息?？帐幨幍膱錾?，黃土歇止，高臺上的旌旗低低垂落著，旁邊的大鼓和金鑼很是顯眼。

    那軍士伸手指了指：“見著沒有？那一片暗暗的，就在那里，司主一刀，頭就在他手里了。”

    三人不能上點(diǎn)將臺，圍著高臺轉(zhuǎn)了一圈。陳太初強(qiáng)忍激動(dòng)，細(xì)細(xì)觀察，又側(cè)耳細(xì)聽。

    不多時(shí)，穆辛夷抱拳告辭。走出練箭場，那巡邏回來的伍長又喊了一嗓子：“這兩天夜里查得緊，你們要想快活還是去州衙后頭的軍妓營，別去惹民女，司主不讓。記得啊，秦州人兇得很，進(jìn)城到現(xiàn)在，死在女人身上的兄弟有好幾十個(gè)了?！?/br>
    陳太初和種麟身形一僵。穆辛夷回頭道謝，趕緊拖著他們往西走了幾十步。轉(zhuǎn)進(jìn)那條小巷，種麟立刻甩開穆辛夷的手，憤然一拳打在身邊土墻上，震得土屑稀稀沙沙往下掉。

    “對不起?！蹦滦烈乃砷_陳太初的袖子。老天待她何其不薄，卻又何其殘忍？

    陳太初大步往那殘破的劉十五招牌走去。也許城里的百姓有人知道外翁外婆的下落。

    餛飩店門臉不大，是劉家私宅的小天井單獨(dú)隔出來的，雖不是飯點(diǎn)，里頭也坐了兩三個(gè)秦州百姓，正低聲說些什么，見到他們?nèi)齻€(gè)紛紛起身走人。

    穆辛夷見屋里沒了旁人，摘下斗笠，走到通往后屋的門簾處輕輕喊了起來：“劉狗子——六狗子在嗎？”

    門簾一掀，一個(gè)細(xì)眉淡眼，臉上還帶著傷的漢子走了出來。他這小名十幾年沒人喊過了，眼下敵軍占城，不知道誰這么不識相的老鄰居還來串門子。頭一抬，卻見是三個(gè)西夏軍士，登時(shí)臉一沉。

    “狗子，我是阿辛啊。穆家的阿辛?！蹦滦烈乃旱舸缴系男『?，站了起來：“我假扮成西夏人混進(jìn)來的，來找魏翁翁和魏婆婆，你知不知道他們?nèi)ツ睦锪耍俊?/br>
    作者有話要說：　　祝大家節(jié)日快樂。

    這幾章是再戰(zhàn)秦州的過度章，太初人格的最終完整也在這幾章，所以不能粗放大進(jìn)。今天斷章不是很理想，抱歉。細(xì)綱本來是要斷在六郎理政的。

    之前防盜文的彩蛋也提到過了，小魚和太初，是很特別的關(guān)系，不是男女情愛那么簡單的。有些哲學(xué)和道家的理念，可能比較難理解。

    神游這個(gè)玄妙的東西，不從道家理念去說，其實(shí)日常人都會有。我開車常常神游，翱翔萬里突破時(shí)空，也就是瞬間的事情。因?yàn)殚_車已經(jīng)成為本能的一部分，和抬腿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