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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他會喊自己的名字,不是金明池時聲嘶力竭惱怒不甘的喊聲,不是粟米田里急迫萬分撕心裂肺的喊聲。 是輕輕的,像嘆息一般的呢喃。 九娘一陣心慌意亂。夢里的趙栩會離自己越來越近越來越近,那呢喃也會越來越輕越來越輕。她想閉上眼甩甩頭,甩開這夢境,可神使鬼差的,她竟然舍不得閉上眼。 趙栩貪婪地看著眼前有些恍惚的九娘。她鼻頭額頭上出了薄薄一層急汗,細(xì)瓷般的肌膚上泛著桃紅,似乎在看著自己,又似乎透過他看著不知名的地方,她臉上有瞬間安心下來的踏實,有些迷茫,還有些羞愧。 “阿妧?!币宦曕皣@,發(fā)自肺腑。趙栩一步一步,朝九娘走去。他既然已經(jīng)費(fèi)盡心機(jī)卑鄙無恥了,若還不能達(dá)成所求,又怎會甘心? 九娘只覺得頭暈?zāi)垦?,是夢?不是夢?她手指尖一陣發(fā)麻,一用力,手中的信箋提醒了她,這不是夢。 九娘垂眸微微屈膝:“六哥?!比司屯笸肆艘徊剑骸罢垎柫?,這個從何而來?” 趙栩唇邊掠過一絲笑意,似乎早意料到她會這么問,也自嘲自己竟然期許過她不會只關(guān)心這封王方手跡。他搖了搖頭,又上前一步,目光灼灼。 “阿妧?!边@兩個在他唇齒之間往返過千遍萬遍的字,此時道來,千言萬語,還是一聲嘆息。 九娘只覺得眼前不是上次雨中給自己撐傘的趙栩,更不是那個一怒之下扔掉喜鵲登梅簪的趙栩,眼前這個趙栩,似乎和自己夢里的趙栩重疊了起來。她才鎮(zhèn)定下來的心神,被他一喚,又亂了起來。 九娘不自覺地又連退了兩步,背后頂上了桃花樹干,撞落花雨一片。那經(jīng)年的老樹干坑坑洼洼縱裂結(jié)痂,撞得她背心刺疼。 “你啊——”趙栩一伸手,將她拉近,手指在她背后輕拂了幾下:“撞疼了沒有?”那口氣,似乎他們還像從前一樣,比起小時候,少了兩個字:真笨。 他手指到處,疼痛就變成了酥酥麻麻,令人方寸大亂,比疼還可怕。 第154章 九娘的腦中一瞬空白后, 想往前走一步躲開那令她羞恥不已的酥酥麻麻,又怕有投懷送抱之嫌,更怕會如夢里一般萬劫不復(fù)。想縮回自己的手, 掙了一掙,趙栩的手明明溫?zé)?,卻似剛出爐的鐵鉗一樣牢牢禁錮住了她, 燙得她整條手臂都沒了知覺。 她竭力平穩(wěn)著自己的聲音, 沉下臉看向趙栩:“六哥,你, 先放開我。” 趙栩見她雖然竭力板著臉, 卻波湛橫眸, 霞分膩臉, 掩不住的慌亂和羞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七個字,越說越輕,已有語不成調(diào),潰不成軍之勢。他心中忽地松了口氣, 落下一塊大石頭。 阿妧, 你要騙人騙己到何時?趙栩含笑搖搖頭,握著她手腕的手在她滑膩肌膚上輕移,兩根手指搭在她右手掌心下方。那里一塊小小圓形凸起,連著她的心脈,在他指下飛速悸動著。趙栩突然有種握住九娘那顆心的踏實感。這顆他早就在鹿家包子就觸摸到的心,看似堅強(qiáng),實則脆弱不堪,層層心防,不過害怕受傷。 九娘又用力掙了掙,半邊身子都是麻的。明明有日光花影映在他臉上,他眼中,卻似在夜里在夢里在水里。趙栩的眼,她夢見過太多回,似笑非笑,似多情似有意,似乎什么都懂。并不是此刻此時眼前的這雙眼,這雙眼如熔爐,如火海,會將她卷入其中焚為灰燼。九娘整個人有種不真實的虛幻感,似乎浮了起來,沉溺在那一雙桃花眼中。 可她心里,一個九娘是王九娘,也是孟九娘,在搖著她讓她快些逃離,遠(yuǎn)遠(yuǎn)躲開,回到那塵世里宅院中,恪守禮法,不爭不想??蛇€有一個九娘在拽著她拖著她,貪婪地慫恿她就當(dāng)眼前是個夢,是個可以在余生里反復(fù)回味地甜美無比的夢。盡情放膽地看著他,任他這么握著,由他一聲聲喊得她沉醉其中。 哪個才是她自己?哪個才是她心中所真正要的?九娘恍惚不知。 背上的手指,若即若離,滑到肩頭,輕輕拂去幾片飛花。躲不開逃不掉,另半邊身子也麻了,應(yīng)該毫無知覺,感官卻跟著他的手指,顫抖著游走。 九娘竭力抬起另一只手:“這,這個,究竟從何而來?” 趙栩伸手替她摘下雙蟠髻上的花瓣,笑嘆道:“若沒有王方手書,若沒有榮國夫人,阿妧,你是不是看也不愿看我一眼?” 他在怪她上次田莊見駕沒有看他一眼?九娘一呆,搖了搖頭。 “阿妧你是不想看不愿看,還是不敢看?”趙栩垂眸看著她急促顫動如蝶羽的濃密長睫,胸口那團(tuán)火再也壓不住,輕笑著問:“榮國夫人在嗎?” 九娘一怔,抬起水潤浸濕的杏眼:“什么?” 趙栩頭一低,在九娘耳邊悄聲道:“讓她走遠(yuǎn)些,非禮勿視。”他輕輕一拉,九娘跌進(jìn)他懷里。 和夢里一樣,那雙眼看得她動彈不了,九娘睜大眼睛,看著那面容貼近,一剎那似乎被無限延長。 有什么落在自己睫毛上頭,輕輕碰了碰。九娘被趙栩的氣息猛然熏得昏頭昏腦,只能拼命眨眼睛提醒自己這不是夢。 稍觸即離的唇在耳邊輕嘆:“阿妧,你是不該看我?!笨匆谎?,他也忍不住。 趙栩你在說什么?什么意思?九娘勉強(qiáng)從燒得沸騰的靈臺中聽到這句話,不禁看向近在眉睫幾乎是耳鬢廝磨的趙栩。 他眼中兩團(tuán)火里那個一臉滿臉通紅,含羞帶怯的女子是誰? 趙栩長長吸了口氣,嘆道:“阿妧,說了你不該看我的?!彼僖踩滩蛔。膊幌肴?。 他收攏手臂,擁著肩膀不夠,摟著她的背再用力,將她牢牢箍在自己懷里,恨不能把她擠到自己骨頭間隙里,就此永遠(yuǎn)粘在一起。她的背繃得那么緊,整個人卻輕如花瓣,軟軟貼附在他胸口。她的兩只手抵在他胸口,卻毫無推拒之力。 趙栩如釋重負(fù),他的無恥,只需要到這里為止了,若是她流露出厭惡嫌棄,他會變成多可怕多無恥他自己也不知道。那條線在哪里,他控制不住??墒?,現(xiàn)在他終于慶幸不需要更無恥更卑鄙了。他半垂的眼眸能看見九娘酡紅面頰上那層細(xì)細(xì)的絨毛;能看見她水潤眸子里驚惶猶疑的眼神無助地看著自己,像被箭射中后小鹿想要逃走卻無能為力;能看見她秀氣的鼻翼都因太過緊張急促地顫動著。 不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