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忽如歸！”四個人互相看看，胸口起伏，忍不住熱淚盈眶起來，又忍不住歡喜地笑，笑中有淚，淚中帶笑。

    隨著趙栩一聲清嘯，牛車周圍的近百部曲隨從也高聲喊道：“太尉安康！早日凱旋！”

    車夫眼看出城上了大道，揮動鞭子：“得——駕！”

    四個男兒郎并排比肩相視而笑，紛紛伸出馬鞭探身相碰喊道：“凱旋！”

    ***

    秋天的金明池又和春日不同，因不對士庶開放，清凈了許多。即便如此，因為平時不少宗室子弟也愛呼朋喚友，來金明池賞景喝酒行樂。車內(nèi)的小娘子們掀開車簾，看到東門也是人車不絕。

    門口的一些郎君，見到趙栩和陳太初，紛紛上來行禮。還有些來自南京應(yīng)天府和西京洛陽的宗室子弟，知道是六皇子趙栩，認識不認識的，都紛紛上來打招呼。趙栩在宗正寺?lián)松偾洌俨坏煤退麄兒褞拙?。眾人車馬便在東門處停了下來。

    路邊停著的牛車?yán)铮簧僮谑屹F女帶著要好的女伴們來游玩，聽到聲音，掀開車簾，發(fā)現(xiàn)和趙栩在一起的竟然有陳太初和蘇昉，紛紛笑著喊了起來：“陳二郎——！小蘇郎——！”也有和孟彥弼在勾欄瓦舍常遇到的貴女肆無忌憚地大聲喊起來：“孟二！別娶范家的小娘子！——”

    孟彥弼嚇得趕緊離親娘遠一點。

    汴京貴女們向來不矜持，又知道陳太初和蘇昉是絕不會和宗室聯(lián)姻的，更加肆無忌憚地朝馬上的他們投擲荷包香包，好些個直接砸在了他們身上。

    趙淺予大怒，探出半個身子就要罵人，被九娘蘇昕笑著拖住了。

    九娘看著蘇昉和陳太初習(xí)以為常，一邊躲避這些物事，一邊溫和地向那些貴女們拱手行禮道謝，心底十分得意，公子如玉世上有雙！又不免奇怪：“怎么沒人朝六哥拋卻一番好意和青眼？”畢竟論美色，外面馬上四人，趙栩當(dāng)之無愧是最美的一個。

    蘇昕笑了：“這個我曉得！六哥和陳太尉是汴京城最不解風(fēng)情的男子呢。誰朝他拋青眼，得的全是白眼，那些物事還會被當(dāng)眾丟回去，可不羞死人了？”

    趙淺予卻咬著唇，她不喜歡蘇昉和陳太初對那些女子和氣的樣子：“阿昉哥哥和太初哥哥就應(yīng)該和我六哥一樣才好！”

    蘇昕笑得不行：“六哥素來特立獨行，猖狂名士作派，這般無情倒也算了。我哥哥他們兩個性子溫和，若也變成這樣，這汴京城里大半小娘子們可要傷心死了。太初社和東閣社的小娘子們怕能哭倒開寶寺的鐵塔呢。”

    九娘看著趙栩窗外挺直的背影，不知怎么想起前世，那時候汴京蘇郎的名頭天下聞名，就算帶著她和阿昉一同出入，也會被那些熱情膽大的小娘子們故意投擲私物。他也總是盡量避開，拱手謝過。是不是只有陳青和趙栩這樣性格的人呢，才會肆無忌憚將自己真正所想表現(xiàn)在外呢。

    進了金明池，眾人牽了馬沿著東岸往南岸走。池上秋水連波，波上雖然沒有寒煙翠，襯著碧云天和岸邊黃葉地，一樣令人心曠神怡。

    一早池中已經(jīng)有些輕舟漂浮，遠遠的能看到西岸已有人在垂釣。東岸依舊有不少酒家，門半掩，社酒壇子堆在門口，顯示出秋社日金明池里的熱鬧非凡。

    到了南岸，穿過一片樹林，就是金明池的射殿。每年春天，官家都會駕幸射殿射弓。招箭班的孟彥弼駕輕就熟，帶著眾人牽了馬繞過射殿到了騎馬場。騎馬場地勢開闊，綠草茵茵，不遠處就是綿延開的山丘，山丘下面也有供射箭用的一排垛子，山丘上松柏聳立。

    守衛(wèi)的禁軍早得了消息，小跑過來給趙栩等人行禮問安。部曲們按部就班地去各處守衛(wèi)著。侍女們抱著一應(yīng)事物，跟著射殿的內(nèi)侍去偏房準(zhǔn)備熱水茶點浴桶熏香去了。玉簪跟著趙淺予的兩位女史，帶著其他女使在場外候著。她們心里比進去的小娘子們緊張多了，就怕萬一誰摔下來。

    隨著日頭漸中，騎馬場里依然充斥著大呼小叫和笑鬧聲。

    六娘和九娘都各摔下馬一次，幸虧緊記著哥哥們的叮囑只能從左邊滾下馬，還必須屁股先著地，兩人都是平沙落雁，沒被馬鐙掛住。

    六娘是在走圈的時候重心不穩(wěn)，歪著歪著就滑了下來。孟彥弼一手把她拉了起來，上下看看，大大咧咧地笑：“哪有學(xué)游水的不喝水？學(xué)騎馬的不摔？咱們招箭班被箭插過的不知道多少人呢！沒事沒事，這里的地松軟得很。來，繼續(xù)學(xué)！”六娘咬咬牙，又爬上了馬。

    九娘學(xué)起坐倒是學(xué)得很快，騎感也好，半個時辰就求著陳太初放開韁繩，讓她跟著趙淺予和蘇昕轉(zhuǎn)大圈。不料塵光看著溫順，卻越走越快，直往前躥，最后竟小跑了起來，無論怎么壓韁繩都不肯慢下來。九娘實在堅持不住，不得已從左邊滑下了馬，把趙栩和陳太初嚇得半死。

    兩個人飛奔過去。九娘卻一骨碌爬起來，顧不得身上沾了碎草，擦了把汗，轉(zhuǎn)頭就朝他們大喊：“快！快！幫我停住塵光！”

    趙栩和陳太初默默地看著她鼻子上和臉頰上被汗水黏著的幾根青草屑。

    “阿妧，你動動腿揮揮手，走幾步，我們看看你有沒有摔傷?！壁w栩柔聲道。

    陳太初忍著笑：“別急，摔下馬記得先檢查自己，骨頭受傷的話就糟糕了?！?/br>
    九娘愣了愣，原地跳了跳：“我沒事！看！”她對著趙栩揮揮手：“看！我手沒事腿沒事，能跑能跳。”

    蘇昉替她把塵光牽了回來，看看九娘，伸手替她把臉上的草屑拿下來，笑道：“他們倆個在看你笑話呢，來，繼續(xù)上馬。罰他們輪流替你牽著韁繩。”

    一個時辰后，八個人在草地上曬著太陽喂著馬，一邊說著方才的趣事。魏氏和杜氏策馬從他們身邊飛馳了過去，往那山丘上去了。遠遠地，傳來魏氏悠揚的歌聲：“言念君子，溫其在邑。方何為期？胡然我念之！”

    九娘幾個小臉都曬得通紅，聽見魏氏的歌聲，不由得都出了神。

    方何為期？胡然我念之！真是纏綿悱惻啊。九娘羨慕陳青夫妻毫不掩飾的恩愛和真情，心里悵然不已。

    待山坡上的魏氏和杜氏策馬回轉(zhuǎn)，就看見場中孟彥弼陳太初和趙栩在策馬疾奔，人人手上一張弓，朝那垛子上連珠箭齊發(fā)。四個小娘子跟著蘇昉退到場外拍手鼓勁。那些外面的禁衛(wèi)和部曲，女使們也紛紛叫好。一問蘇昉，四個女孩兒竟沒有一個拉得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