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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簪和其他女使只能守在馬車前眼睜睜看著,嚇得不行。這位太尉家的娘子,也太嚇人了。喝醉酒?!被老夫人知道了還得了? 不一會兒,又有兩輛馬車和幾十騎一起到了。 趙栩穿了一身緋色寬袖道袍,飄然若仙。陳太初也穿了朱色,卻是一身窄袖直裰,熱烈似火。兩人都難得穿這么鮮艷的亮色,更顯得面如敷粉,唇若施脂,令人無法直視。 九娘目光掃過他二人,定在蘇昉身上,展開了笑顏。蘇昉穿了青色道袍,正笑著對她們招手。 趙淺予牽著蘇昕的手跳下馬車,拉著六娘九娘的手連連問,立秋送去的棗子可好吃,這幾日都做了些什么,昨日有沒有去旗纛街看祃祭。 另一輛馬車上跳下來十幾個孩子,過來行了禮。章叔寶帶頭,拿著小鐵鍬開始挖土,在官道之中也堆了好幾個土堆。幾個女孩子從馬車上搬下樹枝草木來。 趙栩、陳太初、蘇昉和孟彥弼四個人,忙著堆放樹枝草木。四人偶爾扭頭看看在路邊說笑著的小娘子們,也都會心一笑。 魏氏和杜氏在馬車邊上輕聲說這話,杜氏一會兒搖頭,一會兒又笑著點頭。趙栩看了,放下心來。這位孟家長房的杜娘子,最聽舅母的話,肯定是愿意做他們的副社長了。 不久,遠處傳來馬蹄踏地的轟隆隆聲音。眾人分成兩堆,魏氏帶著陳太初趙栩趙淺予還有慈幼局的孩子們站在道路左側(cè),杜氏帶著孟家小輩及蘇昉蘇昕在官道右側(cè)。眾人引首翹望,心似乎也隨著那馬蹄聲咚咚咚地加快起來。 遠遠的眾人就看到各色旌旗招展。正中一面紅色帥旗上,一個“陳”字迎風(fēng)招展。孩子們立刻揮起小手大喊起來。 孟彥弼望了望,大聲告訴她們:“太尉的帥旗是燕王殿下寫的呢!” 大軍越來越近,九娘看到那個“陳”字果然潑墨狂放,似有萬千雄心,只看著也覺得胸中豪情頓起。 大軍緩行,除了馬蹄聲,就是鐵甲碰撞的聲音。那精光閃閃的重甲騎兵中,紅色帥旗下,一匹黑色大馬上,正端坐著一人。魏氏滿面笑容,揮著手慢慢走到官道之中。 陳青遠遠看見了他們,舉起手示意大軍暫停。傳令兵迅速打出旗語。七千將士,無一絲慌亂,甚至無一人出聲,依次列隊緩緩?fù)T诹税俨揭酝狻?/br> 遠處路中的那個紅衣女子,似霞云似烈火,耀眼奪目。陳青恍惚回到多年前,他朝不保夕,看得見日出,不知看不看得到日落,雖然把這個極易臉紅眼眸滴水的醫(yī)家小娘子放在了心上,卻從未敢表示一二,總拖到最后才去包扎傷口,起碼能靜靜地多看她幾眼。她也總是搶著給他治傷,偶爾有天夜里聽見她娘喊她小名,他情不自禁地將嬌嬌二字含在口中打了個滾,她聽見了,羞得將盤子里的藥物紗布全都打翻了。 直到一次雪雨中守城,糧草早盡,眾兄弟無不傷痕累累、精疲力盡,援軍卻還不來。秦州百姓們一大早就往城門口送餅送湯送藥。這個平日秀氣羞怯的小娘子一身紅襖,手捧兩壇烈酒,狼狽不堪地奔走在各個城門口,拼命呼喊他的名字。他當(dāng)時蜷縮在避風(fēng)處正在嚼一塊胡餅,聽了好幾遍,才猛然站起身推開眾人大步上前,鐵甲被冰雪寒意浸透,一路走一路掉冰渣??吹疆?dāng)真是她時,胸口堵得一個字也說不出口。她把酒壇子塞進自己懷里,就開始笑著高聲唱起秦州區(qū)小調(diào)。他當(dāng)時只聽懂了最后一句死當(dāng)長相思,再也顧不上別的,將她攬在胸口,啞聲說了一句:“城在人在,你在我在!” 他們是那場守城戰(zhàn)后成親的,后來每逢出征或守城,她總會紅衣烈酒笑著唱著送他出發(fā),每次也總是笑著迎接他歸家。 他一直笑她這半輩子就膽大妄為了一回,卻無比敬佩她那一次絕不遜色于男兒血戰(zhàn)沙場的勇氣,感激她那一回的不管不顧驚世駭俗。是因為她,他才有了一個家。 陳青兩腿輕輕一夾馬肚,輕提馬韁,慢慢從大軍中前來,他身披金甲,朝陽下宛如神祗,又如山岳,手中銀槍橫馬而放,槍頭紅纓隨風(fēng)輕飄。只有馬蹄聲,聲聲落地,聲聲落在人心上。 眾人眼眶不由得都一熱。趙淺予已經(jīng)捂著嘴落下淚來。 魏氏手持一壇烈酒,笑著緩緩迎向夫君。 夫妻二人,越行越近。 九娘只覺得心都要停跳了。身側(cè)的六娘和蘇昕終于也捂住了嘴。十多歲的小娘子們頭一遭意識到,原來送親人出征,是這么的難受,這么的不舍。 陳青策馬繞著魏氏轉(zhuǎn)了一圈,一手執(zhí)轡,一手接過魏氏手中的烈酒,將酒澆灑在馬前那幾堆封土之上,再仰頭喝了一大口酒,將酒壇遞回給魏氏。 魏氏接過他手中酒壇,仰頭喝了一口,面朝眾將士,行了一禮,放聲高唱起來。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于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于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于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我送將士,行役戰(zhàn)場!我送將士,相見有期!! 我送將士,握手長歡?。。∥宜蛯⑹?!生復(fù)來歸?。?!” 隨軍鼓樂自她唱第二段就已經(jīng)開始擊鼓。七千將士,倒有一大半是跟隨陳青從秦鳳路選拔成禁軍精兵的,聽到這鏗鏘鼓聲和往昔出征前家人的送行小調(diào),許多人已經(jīng)熱淚盈眶,跟著高聲唱了起來,那不會唱的也跟著大聲哼了起來。 這一曲,唱盡了金戈鐵馬,唱盡了豪情萬丈,唱盡了慷慨激昂。 一曲即畢,陳青微笑著高舉起手中銀槍,轉(zhuǎn)頭朝將士們大喝道:“父母妻兒都在等著我們,眾兒郎聽見了嗎??相見有期!生復(fù)來歸?。?!” 七千將士一腔熱血,隨他高舉起手中兵刃,高喊道:“相見有期!生復(fù)來歸!” 路旁的眾人都已經(jīng)熱淚滾滾而下,也跟著大聲喊道:“相見有期!生復(fù)來歸!”就連六娘也忘了儀態(tài),大聲喊著,更顧不得自己已經(jīng)滿面淚水了。 魏氏一曲唱畢,將手中烈酒,一飲而盡,對著陳青笑道:“郎君!記得我在你在!你在我在!阿魏在汴京等郎君早日凱旋!”隨即退至道旁,拜伏于地面。 陳太初和趙栩上前幾步,隨魏氏拜伏于道旁:“愿大軍一往無前!早日凱旋!”福田院的孩子們紛紛也大喊起來。 杜氏也帶著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