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信阿妧。阿妧說沒有就是沒有?！?/br>
    四娘絞著手中半濕的帕子，氣道：“你從小就一貫護(hù)著她，自然這么說。她心里對蘇昉怎樣，她自己清楚，我可有冤枉了她？”

    七娘看看九娘，笑著安慰她說：“喜歡就喜歡好了，有什么不敢承認(rèn)的？你從小就黏著他，捶丸賽那次還記得嗎？觀音院前面，你的鼻涕眼淚都擦在表哥袖子上，我都惡心死了，他還對你那么好。我看表哥肯定也喜歡你。只是你這心思起得也太早了，你那時(shí)候才多大??！不過你放心，我絕對絕對不告訴娘，六姐更加不會(huì)說，四姐你也不會(huì)說的對不對？”

    九娘搖頭道：“我對阿昉哥哥的喜歡，不是你們想的男女之情，我對他就像對二哥對十一郎那樣。你們不懂也無妨。六姐說的有道理，多情總被無情惱。我不懂你們?yōu)楹我粫?huì)兒哭一會(huì)兒笑一會(huì)兒怨，不過你們那樣的喜歡，我也不會(huì)勸阻。各人有各人的想法，有各人的做法。我自己雖然也身為女子，卻并不愿將時(shí)間耗費(fèi)在這上頭。”九娘頓了頓，說了句大實(shí)話：“我就是覺得無甚意思?！?/br>
    四娘冷笑起來：“你既然覺得沒意思，又霸著三個(gè)表哥做什么？”

    七娘眼睛瞪圓了：“哪來的三——三個(gè)表哥？”

    六娘沉下臉：“四姐越說越?jīng)]邊了！”

    四娘氣道：“她能做沒邊的事，倒不許我說實(shí)話？”

    九娘攔下六娘：“六姐，不打緊，你讓四姐說。四姐，你倒說說看，我做了什么沒邊的事了？”

    四娘胸口一陣火燒，今夜所有的恐懼不安，幾年來的憤憤不平，全都脫口而出：“好，那我就說個(gè)清楚！你仗著自己年紀(jì)小本事大，行事肆無忌憚，好出風(fēng)頭。一邊燕王殿下百般討好你，假借公主的手賜下那許多東西，你那套頂好的捶丸棒怎么來的？！淑慧公主最粗疏的性子，能一個(gè)月要送那許多吃的用的來？一邊太初表哥也一樣，說是說當(dāng)年那個(gè)內(nèi)造黃胖，三房他只送了我和阿姍兩個(gè)人的，可十一郎明明說那樣的內(nèi)造黃胖你早就有了還不止一個(gè)！天上掉下來的不成？二哥月月給你送來那許多紙筆墨硯，一樣是meimei，我和七娘為何一張紙都沒有？到底是誰送的？你心知肚明吧。還有蘇家表哥第一面就送了哥窯八方碗給你，當(dāng)年我們不懂，還以為那金鐲子才是好東西，誰知道那只碗能打十只金鐲子呢！他人回了四川，連花椒茱萸都要寄來府上，讓二哥轉(zhuǎn)給你，你把自己的屋后頭當(dāng)成了菜園子，種那些東西，不是因?yàn)樘K家表哥又是因?yàn)檎l？你要是心里只有蘇表哥一個(gè)，我也不會(huì)這么說你！誰想你人小心大，三個(gè)表哥你都要捏在手里不放！我真替蘇表哥不值，更替阿姍不值！”

    九娘嘆了口氣：“原來你心悅太初表哥！”

    七娘卻問九娘：“燕王是不是喜歡你？！”

    六娘卻對四娘大喝了一聲：“孟嫻你太過分了!”

    三個(gè)人同時(shí)出聲。

    四娘臊紅了臉：“你胡說！”卻是答的九娘那句。

    門簾掀動(dòng)，貞娘跨了進(jìn)來問道：“小娘子們這是怎么了？”

    四個(gè)人都收了聲，各自躺倒。六娘握了握九娘的手應(yīng)道：“沒事，我們鬧著玩呢?！?/br>
    貞娘將銅香爐里的安息香換了新香，將琉璃燈熄了，只留了屏風(fēng)外羅漢榻案幾上一盞小燈，柔聲道：“府里已經(jīng)接納了不少災(zāi)民。你們也都早些睡吧，明日巳時(shí)，陳衙內(nèi)就要來接你們?nèi)ジＬ镌毫??！?/br>
    不多時(shí)，昏暗的夜里，偶爾可聞壓抑的啜泣聲，卻再?zèng)]有人說話了。

    ***

    申時(shí)一刻，陳青才從都堂回到城西的太尉府，知道陳太初帶了人去了相國寺幫忙，搖了搖頭。今夜發(fā)生了這么多事，明日又要陪著去福田院，還這么不愛惜自己的身子，到底是少年郎。

    回到房里，魏氏卻也剛剛洗漱好，看見他回來，心疼地替他脫了外衣：“怎么這么晚？”

    陳青卻同時(shí)問她：“你怎么這么晚？”夫妻倆相視而笑。陳青攬過妻子，埋在她還有些濕的長發(fā)間深深吸了口氣：“你去相國寺了？”

    魏氏點(diǎn)點(diǎn)頭：“太初回來后，知道我去了相國寺，過去換我回來的。今夜砸傷了好些人，他說早上從相國寺直接去孟家?！?/br>
    陳青放開她一些，伸出手指順了順?biāo)拿?，一根一根，順著眉骨，?xì)細(xì)的，密密的，跟柳葉一般，心不在焉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魏氏就問：“你一夜沒睡，我去給你下碗面吧？——嚶——”卻已經(jīng)被丈夫抱緊了堵住了嘴，不由得兩腿發(fā)軟靠在他胸口。

    似乎感覺到陳青和平時(shí)的不同，魏氏摸索著，將他的手用力拽到身前，摸了一摸，觸手冰冷，掌心滿是細(xì)汗，多年沒有這樣了，還是以前在秦州上陣回來才會(huì)如此。她心中一疼，又憐又愛，盡力后仰微微推開他問：“你，你今夜殺人了？”

    陳青深深看著她，慢慢反過來捉住她的手，攏到背后抱住自己的腰，搖搖頭：“不曾。想殺，可惜只是射傷了而已?！?/br>
    魏氏正想好好和他說幾句。陳青卻已用力將她摟緊，似乎恨不能將她融入自己骨血，低下頭一張口含住了她的耳垂，片刻之后模糊不清地呢喃道：“想要你，嬌嬌，我想要……”

    魏氏忽然被丈夫這般叫出閨中小名，那敏感處又被他含在唇舌之間百般吮咬，全身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更是疼惜他，眼中一熱，含著淚緊緊地抱住丈夫的背，一口咬在陳青的肩頸上，含糊地“嚶”了一聲。

    屋內(nèi)的藤床吱吱響了許久，忽地傳來刺啦一聲，魏氏低低地驚呼了一聲：“紙帳——”卻又沒了聲音，只余那毫不克制的喘息聲和極力抑制的呻-吟交織在一起，在猶自嘩嘩的雨聲中熱透了殘暑，熏透了一室。

    天色漸漸亮了，大雨也終于耗盡了所有的力氣，殘風(fēng)細(xì)雨茍延殘喘不肯離去。魏氏背靠著陳青的懷抱，輕輕撫摸著丈夫那總不肯離開自己胸口的一雙手臂。一下一下，一下一下，從左到右再從右到左。他帶著微汗的肌膚冰涼，手臂上的傷疤，有著跟旁邊肌膚不同的觸覺，有的還微微凹下去一道，似乎雋刻著往日刀-劍劃過的痕跡。她就這樣一下下地如羽毛掠過，不知疲倦，像是安慰，又像是愛撫。

    陳青的手臂忽地緊了一緊。

    魏氏嘴角微勾，手掌輕輕按在他手臂上，拍了幾拍：“我在這里，在這里，我在，你好好睡?！?/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