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笆前?。但……那還是她的房間?！碑吘?，只要床上還擺著棉絨公仔，梳妝臺上還放著粉色塑料發(fā)夾，墻上還貼著男子組合的海報，她就不算是真的離開了，對吧？

斯科特看起來是那么悲傷，仿佛那副嘴唇早已忘記如何微笑了?！澳愕牡谝淮卧趺礃?，馬可？有放貝瑞·懷特的歌嗎？”

馬可搖了搖頭，很詫異斯科特竟還記得那次對話。“還行吧。跟我的一個同事。我們……他人很好?！?/br>
“他現(xiàn)在在哪兒？”

“我不知道。喂，你也知道你有多不想談?wù)撨^去這五年的事吧？我也不想。咱們就……咱們上床睡覺吧，好嗎？”

于是他們沒再談?wù)擇R可的第一次，或是那后面那為數(shù)不多的幾次。馬可并不是個談性色變的假正經(jīng)，也從沒把斯科特為他編織的浪漫幻想當真過?？伤麤]時間泡酒吧、逛夜店，或是約會，在家里他甚至連隱私都沒有，而且他還常常得通宵工作。實際上，在刷牙的時候他才意識到，五年來他只和一個人睡過，就是在屋頂上，他在斯科特身邊睡著的那一次。

斯科特在床上候著，小心翼翼地側(cè)著身。馬可關(guān)了燈，鉆進被窩在他身邊躺下。他們并沒有什么身體接觸——然后斯科特抓住了他的手。“你居然連圣誕樹都沒有？”斯科特低聲問。

馬可嘆了口氣?！皼]意義?！彼徒o夏娜的圣誕禮物是一張購物卡，讓她去買自己需要的東西。他也給克里絲塔準備了一張，但他并不覺得她會回家來拿。

“還是沒人送你禮物嗎？”斯科特輕聲問。

“這個傳統(tǒng)實在是蠢。我不需要禮物，從小到大也沒收到過任何禮物，除了……”

“你還留著這塊表。”斯科特撫過馬可腕上的手表壓痕。只有在睡覺的時候他才會把表脫下來。

“是的。你的筆記本也還在我衣柜里。”

馬可無法在黑暗中看清斯科特的臉，但他聽見斯科特急促地吸了一口氣，然后緩緩?fù)鲁鰜??！拔夷茉俳o你一件禮物嗎，馬可？”

“你已經(jīng)給了——”

“讓我給你，你的第一次——我本來就應(yīng)該是你的第一次，對不對？”

渴望讓馬克渾身戰(zhàn)栗?！拔摇鋵嵞悴槐剡@么做。如果你不想——”

“會被夏娜撞見嗎？”

“不會。她在外面過夜?！?/br>
“好?！彼箍铺匚橇笋R可的手背。“安全套和潤滑劑在哪兒？”

“我沒有?！?/br>
接著是一陣沉重的靜默?！拔覀儾荒堋也话踩?，馬可?！?/br>
馬可感覺到心臟驟停。“你感染了？”

“上次檢查還沒有，但已經(jīng)過了好一陣子了，我不知道……”斯科特陷入沉默。

馬可轉(zhuǎn)過身去面對斯科特，撫摩他的臉頰?！澳蔷蛽Q一件禮物吧。今晚和我一起睡，好嗎？就只是睡覺。而且，答應(yīng)我，你從今往后都會注意安全。”

斯科特翻了個身，將臉湊近，與馬可額頭相抵?！拔覜]法總……這可沒法保證。但我會盡量的，行嗎？”

盡管這話差強人意，但馬可還是輕哼一聲，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答復(fù)。他們就這么躺著，汲取著彼此的氣息。斯科特現(xiàn)在帶著馬可的洗發(fā)露的味道，令人心醉神馳——仿佛馬可在他身上做了標記，雖然只是暫時的。而且，他聞起來依舊是那個坐在屋頂上的男孩，從不輕視馬可，對未來滿懷憧憬。

“你為什么要這樣，馬可？難道你從沒想過拋下一切重新開始嗎？你從沒為自己著想過，哪怕一次也好??？”

馬可當然想過。從小到大他幻想過各種各樣的情節(jié)，逃離自己的生活，但他知道自己不會付諸行動。在過去是由于負擔(dān)之重——隨著母親的去世，責(zé)任的重擔(dān)都落在了他肩上。但如今束縛他的其實是他自己，因為他害怕，如果他連可以照顧的親人都沒了，他將一無所有。

于是他僅僅說了句：“我得留下?！?/br>
斯科特也許懂了。當他背過身去，斯科特沒吭聲，仍親密無間地挨著他的身體，從背后摟著他。這樣的感覺實在是無與倫比。馬可甚至可以裝作——至少此刻——他才是正在被照顧的一方。斯科特溫?zé)岬暮粑p輕撓著他的后頸。

“你去了阿拉斯加嗎？”馬可打著哈欠問。

“沒有。但那里真的很冷。也許加州還好一點?！?/br>
“也許吧?！?/br>
***

次日早晨醒來時，馬可身邊空蕩蕩的。他早就料到會這樣，所以前一晚他把斯科特的衣服放進烘干機后，順便留了二十美元在那兒。二十塊并沒有多少，但他已經(jīng)掏空了身上的現(xiàn)金?，F(xiàn)在那二十塊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餐桌上的一張留言，潦草地寫在西夫韋超市的收據(jù)背面。

對不起，馬可。但愿有一天我和你能比朋友更加親密。但愿我能配得上你。謝謝你給的錢。借你的衣服我也帶走了，還從冰箱里拿了些東西。謝謝你給了我一個如此美妙的夜晚。我所有最好的時光都是與你度過的。圣誕快樂，馬可。

愛你的，

斯

字跡下方是一個速涂的超級英雄，一頭卷發(fā)，胸前有一個大大的“R”字。

馬可有些想把這張收據(jù)揉成一團扔掉。他并不是拯救者。他沒有拯救斯科特，也沒把克里絲塔教好。老天，他連自己都救不了。

但他還是輕撫手中的紙片，小心翼翼地將它夾在了斯科特那本線圈筆記本的扉頁，然后去洗澡。沒時間多愁善感了，他還得在九十分鐘之內(nèi)抵達崗位。

第四章：2008年

震耳欲聾的音樂把馬可擊得頭痛，可他還是朝那位高高的金發(fā)男笑了笑。那男的很辣——比馬可小幾歲，體態(tài)健美，看上去像是玩沖浪的。他也醉得一塌糊涂，用一雙失焦的藍眸子看著馬可。

“再來一杯嗎？”金發(fā)男喊著問。

馬可搖搖頭。他已經(jīng)喝了幾杯，這樣的微醺令他興致盎然，不過再來一杯他就會酩酊大醉，沒準還會吐得不省人事。

金發(fā)男聳了聳肩，把一只汗?jié)竦氖执钤隈R可裸露的肩上。然后他帶著詢問揚起眉毛，偏頭示意出口的方向。

馬可溜下凳，跟著他穿過喧鬧的人群。金發(fā)男看起來有些面熟，但馬可不確定到底是因為他們在哪兒有過一面之緣，還是單純因為他長得像馬可的某位露水情人。不過，這些情人們的面孔早已隨著記憶變得混亂模糊，而且馬可也從來沒心思去記他們的名字。

馬可一走出去便感受到了寒意。他身上那件薄背心根本沒法御寒，不過他住的公寓走幾個街區(qū)就到了。沖浪男也許是醉得感覺不到冷，就那樣靠在磚墻上歪著嘴笑?！叭ツ膬?？”

“你家。”

沖浪男搖搖頭?！安恍?，我室友肯定不讓?！彼f的或許是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