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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勸?!币箲讯Y轉(zhuǎn)頭望向窗外,眉眼間覆上一層寒霜,“因為我也想殺了她。” 夜懷央徹底噎住。 “央兒,我不知道陛下那三個月以來是怎么過的,可我是度日如年,夜里還經(jīng)常會夢到爹娘,夢到他們走的那一天是多么慎重地交代我要照顧好你和信兒,可當時你死了,信兒失蹤了,我一想起他們的囑托就頭疼欲裂,深感此生再也無顏見他們,這種感覺你明白么?” “哥哥,我……” 夜懷禮把頭轉(zhuǎn)回來,灼灼地凝視著她,“當時我怪陛下害死了你,也怪自己沒有盡全力阻攔你嫁給他,滿心都是愧疚與后悔,哪怕在血流成河的戰(zhàn)場里廝殺一整天都感覺不到累和痛,整個人已經(jīng)麻木了,完全是憑著一顆報仇的心才堅持到王都,你告訴我,在這種情況下我要怎么才能放過害你的人?” 一番話說完,夜懷央已是眼眶含淚。 月牙聽得心里也不是滋味,卻遞來帕子輕聲勸道:“娘娘,您仔細身子。” 夜懷央沒說話,直接撲進了夜懷禮的懷抱。 “傻丫頭,哭什么。”夜懷禮擁著她,嘴角冷峻的線條終于緩和,勾起一個淺淺的弧度,“只要你平安無事,我只當是做了一場噩夢,至于孟氏,你既然不想動她,我就不動。” “動不動她,你的兵權(quán)都已經(jīng)交上去了……” 一想到這個夜懷央就十分難受,夜懷禮天生是縱橫疆場之人,如今手下無兵無將,在朝廷領(lǐng)著閑職,他看起來安之若素,從未抱怨過半個字,但肯定是經(jīng)過一番心理掙扎的,夜懷央知他甚深,又豈會不明白這些? “即便沒有孟家的事我也會這樣做?!币箲讯Y扶著她的肩膀,目中盡是疼愛之色,“你獨占中宮,椒房專寵,若是我還握著兵權(quán)不放,只會給那些朝臣留下攻擊你的借口?!?/br> 幾顆金豆子又撲簌簌地落在了衣襟上,浸出深深的水痕,夜懷央瞅著夜懷禮,心已經(jīng)揪成了一團,隱隱作痛。 “他們攻擊我又有何妨?我居于深宮,前頭又有陛下護著,他們能奈我何?”說著她又是一哽,語不成調(diào),“衛(wèi)國戍疆是你的志向,我不想你為了我放棄這么重要的東西……” “大哥心里最重要的是你?!?/br> 聽到這,夜懷央的淚愈發(fā)止不住了。 夜懷禮微微一嘆,扶著她重新坐好,然后又仔細拭去掛在她腮邊的淚珠,柔聲道:“不單如此,待朝局穩(wěn)定之后信兒會辭去中書侍郎的官職,回來處理族中事務(wù)?!?/br> “不……不要這樣……”夜懷央連連搖頭,晶瑩飛灑,宛如碎鉆。 “央兒,你聽我說?!币箲讯Y安撫著她,眼神猶如微波緩瀾的大海,一片沉定恬然,“皇后這個位置是榮寵也是挑戰(zhàn),你要想坐穩(wěn)了與他攜手并進勢必要犧牲一些東西,而對我們來說,只要你過得好我們就都滿足了,你明白嗎?” 夜懷央咬著唇,逐漸平靜下來。 縱然她和楚驚瀾之間并無猜忌一說,可是她強夜家就必須弱,這是游戲規(guī)則,她深諳于心。夜懷禮這樣做不但為她減輕了壓力,也為楚驚瀾減少了負擔(dān),面對這個波詭云譎的朝廷他們今后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不能耽誤在起點。 兄長胞弟都是為了她好,她明白。 “哥哥,我知道了?!?/br> 夜懷禮淡然一笑:“這才對,退一萬步講,即便不為自己也要考慮下我的外甥吧?” 夜懷央輕嗔:“萬一是外甥女呢?” “好好好,那就外甥女。”夜懷禮無奈地看著她,然后又補充了一句,“反正這次伯母讓我把男孩女孩的東西全帶來了,你生什么都不愁沒的用?!?/br> “那我要是生個猴子呢?”夜懷央故意調(diào)皮搗蛋,卻不料門外突然有人接話。 “皇后這是拐著彎兒罵朕是只猴子?” 楚驚瀾大步流星地走進來,衣袂翻飛,風(fēng)采攝人,夜懷禮忙起身行禮,他卻大手一揮,視線緊攫著夜懷央,微微迫人,教她紅了臉不敢再直視。 討厭,耳朵這么尖做什么。 兩夫妻平時就是這般親密無間,自然甚是習(xí)慣,夜懷禮秉著為人臣子的本心,很快就注意到楚驚瀾回宮的時辰不太尋常——眼下才剛過申時,他理應(yīng)在御書房處理政事,回太極殿做什么? 不過這也不是他該過問的事,來了這么久,是時候回去了。 “臣不打擾陛下和娘娘了,暫且告退?!?/br> 楚驚瀾微一點頭,夜懷央轉(zhuǎn)身叫來月牙送他出門,還不忘叮囑他:“哥哥,記得替我向伯母表達謝意?!?/br> 夜懷禮頷首,旋即離開了太極殿。 屏退一干宮婢,殿內(nèi)又只剩夫妻二人了,楚驚瀾摟著夜懷央坐下,照舊詢問了她今天的身體狀況,夜懷央也一一答了,還把夜家送來的那些禮物翻開給他看,有什么金玉長命鎖、百福靈芝夾衣,還有一張紫檀木做成的搖籃,上面雕著瑞獸和花卉,做工甚是精美,一看就是名匠手下的珍品,也不知道夜懷禮是從哪兒弄來的,只怕費了不少心思。 楚驚瀾從始至終都耐心地聆聽著,偶爾流露出細微悅意,無論夜懷央說什么他都應(yīng)下,儼然一副寵溺至極的樣子,可夜懷央說著說著卻瞧出些不對來了,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一下子反應(yīng)過來。 這個時候他怎么回來了? 夜懷央沒工夫感嘆自己的遲鈍,果斷停下拉著他看這看那的動作,道:“你回來是不是有什么事?” “嗯?!背@瀾把她的一縷碎發(fā)掖至耳后,淡淡開口,“我想去城外祭拜下岳卿,你隨我一道去可好?” “好?!币箲蜒霙]有絲毫遲疑。 北方的冬天本是少雨,近日卻連綿不止,打散了浮萍,濺碎了枯葉,騰起漫山遍野的潮濕水氣,越發(fā)讓坐落于其中的英烈祠顯得悲壯而凄涼。 山路有些泥濘,一行人費了番功夫才踏上寬敞平坦的青石路,隨后禁軍把守在外,兩人穿著一襲素衣踏進了陵園,正前方豎著一座鴉青色的石碑,上面用朱砂刻著兩行篆體大字——身既死兮神以靈,魂魄毅兮為鬼雄。 視線越過石碑,最終落在層層拔高的后山坡,衰草連綿的土地上一片靜謐,立滿了方形的墓碑,一座一座像秦皇的兵俑,寂寥而肅穆,不知長眠了多少年。 這座陵園埋葬著無數(shù)為國捐軀的烈士,也是岳廷最后的歸宿,行至墓碑前,夜懷央忽然想起他身首異處被掛在城墻示眾的場景,不由得悲從中來。 當初楚驚瀾看到的時候,心里應(yīng)該是極為難過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