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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露出里面寬敞的大殿,地上燒焦的蒲團(tuán)落滿了灰塵,正中有供一尊石像——是個穿著連身長袍的老者,很像先秦時的裝束。 長者頭戴冠帽,長須垂于胸前,手中還握著一卷厚厚的竹簡,神色深邃和堅定。 他盯著雕像的臉看了許久才收回視線,踩著一地的狼藉走出去。 朗許那邊,野菜吃了個七七八八,施百川見他過來,忙將還沒動的一個烤番薯遞去,楊晉擺擺手:“我不餓,你自己吃?!?/br> 說完俯下身輕扯了扯聞芊的衣角:“傷怎么樣,還疼不疼?” 她正把一碗能淡出鳥來的蘑菇湯喝光,連眼皮也沒抬,“要是疼了你能怎么辦?敢自斷一條腿陪我金雞獨立嗎?” “好了,是我的不對?!甭牫鏊€在為方才的事氣不順,楊晉不由笑了笑,認(rèn)錯的態(tài)度倒是很端正,“剛剛是情急才出此下策……”他壓低聲音,“我若是斷了腿,以后可沒人背你了。” 聞芊斜過眼來,似笑非笑地睇他,擱下了碗伸出手,“來抱我,帶你去看看我住的地方?!?/br> 余下三個人雖被無視拋棄得很徹底,但大伙兒也都頗有默契地沒發(fā)一語。 下午的日頭不那么刺目了,顯得溫和又憊懶,楊晉在她的指引下找到了那間被燒得面目全非的小屋。 屋子不大,四四方方的裝著幾間房,楊晉其實很怕聞芊會觸景生情,若非瞧見她和朗許對此地有太多不舍,他其實更希望她能早些離開,好好的去看一看傷腿。 四下張望了一番,聞芊突然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伸出手要去撿。 “我來?!睏顣x打斷她,順著角度俯身,在灰燼中翻出一個小玩意兒的殘骸。東西大半燒成了灰,隱約能從黑色的焦糊下看出點撥浪鼓的影子來。 聞芊捏在手里試著轉(zhuǎn)了轉(zhuǎn),可惜破鼓已經(jīng)發(fā)不出聲響。 楊晉抱著她在門前坐下,聞芊便斜著身子坐在他大腿上,一面玩一面說:“這東西是我娘做的?!?/br> 他伸出拇指輕輕拂去她臉頰的一點灰塵,由衷道:“你娘一定很漂亮?!?/br> “誒,還真不是?!甭勡忿D(zhuǎn)過眼來對著他笑,“我娘長的可普通了,我大概像我爹多一點?!?/br> 她索性就靠在他肩上,歪著腦袋回憶,“我爹在我生下來沒多久便過世了,好像是因為從小就體弱多病。我娘常說他若是還活著,村里最有學(xué)問的人必然是他……” “有學(xué)問必然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睏顣x笑說,“你也算傳承了精髓。” 她含笑:“算是吧。” 聞芊娓娓道來地同他說起家里的事,說起童年的時候滿村的大娘都想讓她給自家當(dāng)兒媳婦,說起逢年過節(jié),她家中有多熱鬧。 半點也沒有娘倆相依為命過日子的感覺。 “我娘脾氣好,我爹脾氣也好,就我是個怪胎,她也不知道我這脾氣是隨了誰,打小就擔(dān)心我會嫁不出去。之后朗許被我撿回來,她還千方百計地想撮合我們?!?/br> 楊晉帶著聞芊來到了那片墳林,矮坡上雜草叢生,在這十年的空白時間里,小山大概經(jīng)歷過暴風(fēng)和驟雨,墓碑在風(fēng)雨的摧殘下歪歪斜斜地扎在泥土中,好些埋得不深的棺槨甚至□□在外。 他將聞芊放在一塊干凈的大石上,撩袍半蹲下身,望著滿目安寧的墳包,雙手合十地閉目拜了拜。 聞芊在旁邊看著,唇角不自覺地溢出笑意來,一直等楊晉睜開了眼才挑眉問道:“瞧你嘴里念念有詞的,都說什么啦?” 他唇邊的弧度勾得很好看,低垂的眼睫掃出一排陰影,偏偏就是不肯講,“不能告訴你?!?/br> 耳畔聽到聞芊熟悉的一聲輕哼,“有什么要瞞著我的?在這兒躺著的可全都是我的娘家人,你和我的娘家人說話,還要跟我避嫌?經(jīng)過我同意了么?” 楊晉拗不過她,再三追問之下只得妥協(xié)地開了口:“好了好了,我坦白?!?/br> 他先抿了抿唇,稍作猶豫后,目光也沒與她交匯,反是望著腳下的荒草,嗓音清和,“我說……” 楊晉輕咳了下,大概在她面前這樣直言,多少也有幾分赧然和不自在,“我說請他們放心把你交給我,往后,我不會讓你受委屈,會對你好,照顧你……” 他語氣輕緩溫和,叫聞芊心中無端的柔軟了一下,她把上揚的唇線壓了下去,咬著嘴忽然道:“那我要是,真的治不好,真的得瘸一輩子呢?” 楊晉看向她,“那我背你一輩子?!?/br> 胸腔里好似有翻涌的潮水,浪花一朵接著一朵險些從咽喉中蹦出,聞芊不易察覺地笑了笑,換上一副依依不饒的神色:“能背我的還有朗許呢,我都瘸了,怎么不說陪我一塊兒瘸?” 楊晉半是無奈半是好笑在她手背握了握,“非得惦記我的腿不可???我瘸了還怎么養(yǎng)你?” 聞芊支著下巴往他臉上捏,“賣身吧,嗯……楊大人姿色上乘,在我們那條街,一晚上該值不少錢。” 他氣得發(fā)笑,半途截住她的手往腦門兒一彈指,“想什么呢,胡說八道。” 楊晉起身拍了拍衣袖,“你坐會兒,我去把你娘家人的棺槨埋好,這么露在外面到底不妥?!?/br> “好?!彼槒牡狞c頭,乖巧道,“謝謝上門女婿?!?/br> 楊晉實在想把手里石子扔過去,好容易才看在傷患的份上忍住了。 鐵鏟之類的物件燒不壞,他很快在角落尋到了一把,簡單的做了個木桿后,便拎著走上矮坡。 小山塌過方,一個棺槨幾乎快從墳地冒了出來。楊晉先簡單清理過附近的雜草,往下挖了幾鏟子準(zhǔn)備把棺木抬出。 棺材不知是用什么木所制,很是不牢固,棺材板已經(jīng)開了,陽光甚至能照進(jìn)去,他直起身打算蓋棺讓人入土為安,卻在不經(jīng)意窺見那棺中一角時,神色瞬間大變。 聞芊還在原地坐著拔草,忽見楊晉掀開了棺蓋,表情凝重的看著棺槨之中——不知那里面有什么。 她尚不及開口,楊晉已抬頭出聲喚她了:“聞芊?!?/br> 他皺緊眉,說了句足以令人起一背雞皮疙瘩的話: “這是口空棺。” 聞芊雙目倏忽睜大,當(dāng)下斂去笑容,作勢就要站起來,她忘了腳還受著傷,冷不防一沾地,疼得幾乎眼冒金星。 楊晉登時丟開鏟子,箭步奔上前扶住她。 聞芊咬咬牙緊扣著他的臂彎:“我不要緊,帶我去看看。” 棺材還大敞在空氣中,里頭別說白骨,連根頭發(fā)絲也沒有,除了被雨水沖進(jìn)去的枯草和石子,空無一物。 她撫著棺沿怔怔地瞧了一會兒,隨即兩個人都想起一個從一開始就被忽視的關(guān)鍵細(xì)節(jié)——究竟是誰,埋葬了這些人? 視線一對,楊晉很有默契地頷了頷首,飛快把其他幾口露在外的棺材一一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