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蛇@會，江醫(yī)生在身邊，我會不由自主地把自己顯得大一些，只想在年齡差上離他更近點。

    我真的不是小朋友，我目前所處的年紀，哪怕下一秒就結(jié)婚都是適齡不違法的啊。

    “還真跟我們差不多大?！庇袀€馬尾辮姑娘說。

    “嗯，她快畢業(yè)了。”江醫(yī)生輕描淡寫：“在南大上學吧，是嗎？”他講話端的是滴水不漏，周密審慎。他也許對我的學校記得很清楚，也許不是那么清楚，但這句話絕對是為了不落下我，把我扣留在大家的話題里，架持住他的學生對我的興趣，同時也在善意地逼迫我，加入這些年輕人當中，和大家交流互動。

    他越是這樣，我的叛逆心理就越是強盛。

    我輕輕嗯了一聲，立刻劃出一條三八線和他們楚河漢界：“不過我是學文科的，純文科?！蔽腋麄儾灰粯?，跟你的學生是不一樣的。

    那個活躍男生壓根沒感悟到我的敵對心態(tài)，爽朗地笑著：“哈哈，*文藝女青年啊。”

    “一看就是啦，打扮得就挺小清新森林系?！迸绨l(fā)嗲妹子望著我，評價。

    cao他媽的。亂給人加標簽，真是不能忍了。

    好在電梯門及時為我解圍，我跟著江醫(yī)生進電梯。就好比被強行塞進一個裝滿水的密封玻璃容器，他們是魚，我是飛鳥，要多難熬就有多難熬。

    包括之后也是，上三樓，聽著他們點餐，跟他們吃飯，聽他們喝啤酒侃大山，最后再目送江醫(yī)生去買單。

    江醫(yī)生滴酒不沾，話也寥寥，大多數(shù)時間都是在聆聽自己的學生講近日見習的趣聞和怨責，再適時給出溫文爾雅的意見和笑容。

    他真好，有這樣的老師真好，我珍惜地抿著玻璃杯里的椰子汁，整張桌子上就我和江醫(yī)生喝這個飲料，情侶款。

    那個活躍鬼馬屁精跟我坐在一起，中途，他還夾了個大雜燴里的鵪鶉蛋滾我醋碟子里，說：“你吃菜啊?！?/br>
    我說：“知道了，謝謝?！?/br>
    他：“又不吃菜又不吭聲的，你也太文靜太文科生了吧?！?/br>
    我禮節(jié)性地咬了一小口鵪鶉蛋：“還好吧……”

    你們老師難道從未教過你嗎，有時候文靜并不是真文靜，只是一種沉默的抵觸和抗爭，是“大爺懶得搭理你們”。

    ##

    飯畢，江醫(yī)生和他的學生們在食堂門口分道揚鑣，我終于也得以回歸二人世界。

    那種悶不透氣的結(jié)界一下子消散了，名叫“江醫(yī)生”的氣流旋即闖進來，新鮮得讓人心情愉快。

    “吃得怎么樣？”他走在我身邊，客氣地問我。

    “挺好的，”我是指開頭和結(jié)束，不包括過程，我補充：“我喜歡那個椰子汁，甜而不膩。”

    江醫(yī)生失笑：“菜不喜歡？”

    “也喜歡?！?/br>
    “頭還疼嗎？”

    “不疼了，”答完我就后悔了，想拍嘴，順口順成這樣，今天是不是沒帶智商出門，我趕緊裝困惑：“好奇怪啊，吃過飯就不疼了?！?/br>
    “應該是血管神經(jīng)性頭痛，”江醫(yī)生臨時診斷：“經(jīng)常這樣？”

    “不經(jīng)常，偶爾?！?/br>
    “那也要多注意，你們學生經(jīng)常熬夜，一日三餐也不規(guī)矩?！?/br>
    “噢……”我偏眼去端詳江醫(yī)生，他的駝色大衣是敞著的，里面是黑色的針織開衫，開衫下邊是白色襯衣，全身上下除了手表就沒有別的裝飾品了，他連穿衣搭配都是我最喜歡的那個樣兒。

    穩(wěn)重，沉厚。

    我把黏在他身上視線強拽回來，憋了很久，才問：“江醫(yī)生，那我算是患者了嘛？”

    ——那你能夠回我的短信，接我的電話了嗎？可以嗎？

    江醫(yī)生沒有再向前走，就這么突然地，停了下來，他沒來由地問我：“你叫吳……什么？我記得你爺爺姓吳?！?/br>
    “含，”特希望我的臉可以擺出一個QQ聊天里面的“可愛”符號：“吳含，包含的含，”江醫(yī)生的陡然詢問點亮了我的傾吐欲，我只想一股腦兒地把個人信息全都往他那里塞：“有個算命先生說我八字過火，性格直了些，要起個藏得住別完全表露出來的名字，于是我就叫吳含了。”

    可我此刻的作為簡直是在打臉。

    “那好，吳含，”江醫(yī)生偏低頭來與我對視，聲線變得正式而疏離：“你知道我的具體情況嗎？”

    “啊……？”我不明白他的意思，我只知道江醫(yī)生的瞳孔黑漆漆的，有點嚴厲。我的胸口也被他看得陣陣縮緊，發(fā)疼，這個啊只能用低弱的氣息卡出喉嚨。

    “知道嗎？”他又問了一遍，語氣很平靜，但目光分明抓著我，在催促。

    我從心里那段慌張的空白里跳出來：“知道啊……我知道……”

    “說說看?！彼恼Z氣和眼神，都像削尖了的銳器。

    “我知道你叫江承淮，離過婚，有孩子，三十一歲……”我說著這些道聽途說來的基本信息，又背書一般，把他介紹牌上的內(nèi)容一五一十重述了一遍。聽說努力去把一樣東西背七遍，就能形成永久記憶。

    “就這些？”他問。

    “不止……”其實我知道的訊息僅止于此，但我忽然想豁出去了，破罐子破摔：“我還知道，有個叫吳含的小朋友，喜歡你。”

    表白，這算是表白了吧。我快要掉出眼淚了，直覺和預感強大到可怕，在反復提醒我，他這個態(tài)度是要拒絕你了啊千萬別告白千萬別，可我就是忍不住，隱隱約約的僥幸，像浮動在幽閉山xue里的光點，我跟自己賭氣一般走過去，我不信它只是一只狼眼，而非一片桃花源。

    “……就是很想，跟你在一起啊……”我盡量放慢語速說著，為了顯得自己稍有底氣，底氣，底氣它到底是個什么東西，在江醫(yī)生面前我就沒有過這種東西。

    江醫(yī)生注視著我，問：“知道我為什么帶你來吃飯嗎？”

    他總是喜歡用這種疑問句式，顯得循循善誘，師者風儀，拉開距離感。

    “為什么？”我僵硬地問。

    “想讓你見見更多人，”他不再看我：“你現(xiàn)在很需要清醒的思考。你爺爺一月十三號入院，二十三日出院，這中間只有十天，而我們只見過三次面。你說喜歡我，是真的喜歡我，還是在喜歡一個經(jīng)過你美化的，可以令你自我滿足的幻想。如果你還不明白，那我就打個比方，比如，你只是單純地對一個職業(yè)有偏愛和渴望，所以想找從事這個職業(yè)的人，像我一樣的醫(yī)生，或者警察，又或者西裝筆挺的企業(yè)高管，”

    “這個問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