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防地切入正題，打了張濟個措手不及：“今夜幾時來襲？”

而被人問到問題時，通常都會在腦中浮現(xiàn)出正確答案，再組織謊言應(yīng)對。

除了能做到‘騙人先騙己’這點的人以外，多數(shù)都只能控制面上的微表情變化，來避免對方看出端倪，卻不代表他們連自認無比安全的思維都會控制。

起碼張濟不能。

——子時。

張濟腦海中飛快掠過正確答案，嘴上卻道：“燕司——”

卡牌效果稍縱即逝，時間萬分寶貴，燕清根本不打算給他任何說廢話和打馬虎眼的機會，便接著問道：“今夜可將是皇甫將軍領(lǐng)兵？”

——這村夫怎會知曉此等機密？莫非軍中早藏有jian細？

——絕無可能。

張濟驚疑不定，強自冷靜道：“許是如此罷?！?/br>
燕清挑了挑眉：“喔。那你可知此時京城，在陛下身邊，董卓具體留了多少人馬看護？”

緊接著被燕清窺得的內(nèi)容，還真大大地出乎了他的所料。

——即使他千算萬算，也料不到新帝已被秘密帶至中軍，正于營寨之中！

張濟直覺這事日后能給自己帶來莫大好處，便佯裝不大肯定，含糊道：“主公曾派重兵部署，至少也有五萬大軍罷?！?/br>
燕清不置可否地笑了一笑：“此話當(dāng)真？”

張濟的心頓時咯噔一跳。

他暗自嘀咕，面上則不露分毫，一口咬定了這么個說辭。

燕清再試了幾句，等他頭頂上不再蹦字了，也已經(jīng)將話套得差不多了——就算他能保證張濟欺騙不了他，這些情報也只能作為參考，誰知以董卓的狡猾，會不會將在計劃中至關(guān)緊要的張濟也蒙在鼓里，或是因他被俘而臨時改了計劃呢？

不過能得到新帝被董卓挾帶過來這一消息，倒的確是個意外收獲。

燕清略作思量，旋即不再逗留，微撣袍袖，丟下惶惶不安的張濟離開了。

是夜狂風(fēng)大作，子時一到，西涼軍砌壘處噪聲大作，火光四起，軍鼓吶喊此起彼伏，轟然如雷。

董卓命心腹兼女婿牛輔與李儒留于本營，看守主寨，然后親自領(lǐng)著三員悍將和四萬西涼輕騎，由皇甫嵩那兩萬京兵打頭陣，轟轟烈烈地朝燕清那搖搖欲墜的野寨攻去。

徐榮雖是董卓軍中截至目前，唯一一個打了勝仗的，卻因間接還得虎牢關(guān)大敗（李傕言），而被累得剛升上去的官，就又被削了。

這回董卓命他給看守本營的牛輔擔(dān)任副將，也就是丟了獨領(lǐng)一軍的資格，只能重歸打下手的行當(dāng)了。

徐榮對自己履立戰(zhàn)功，卻始終因出身同他們非是一地，而飽受排擠，不被待見這點，也是激憤滿滿的。

他這次以少敵多，以身犯險，方探得關(guān)東聯(lián)軍多為羊質(zhì)虎皮這一事實。但多數(shù)始終非是全部，燕清用兵如神，可謂天下皆知，尋常軍閥豈配同他相提并論？

主公初得相位，掌控朝廷，信心膨脹，而李傕自己急功近利，貿(mào)然出兵，還讓一向溫文爾雅、謙謙君子聞名的燕清給當(dāng)眾射傷了去，成就對方文武雙全的威名，到頭來他們只挨了頓訓(xùn)斥，意思意思罰了些俸祿，貶官兩級，他卻莫名其妙地挨了遷怒牽連，辛苦掙下的戰(zhàn)績蕩然無存。

竟要輔佐牛輔這一勇且有限，還極無謀，僅靠裙帶關(guān)系成為嫡系人馬，統(tǒng)帥一干精兵悍卒的上官，徐榮心氣如何能平？

因此這回目送大軍前去，他雖直覺不妙，也選擇了三緘其口。

其中就不乏等他們挨個迎頭痛擊，鎩羽而歸的意思。

卻說董卓驅(qū)皇甫嵩行在最前，愣是將一桿戰(zhàn)功赫赫的名貴寶劍當(dāng)成了一柄屠夫的普通斬刀使，卑鄙用心昭然若揭。

皇甫嵩好似渾不在意，有條不紊地分兵下去，自領(lǐng)五千馬軍，經(jīng)過一番試探后，覓得這處野寨的最薄弱地，即刻發(fā)起激烈攻勢。

外沿的陷馬溝果真沒發(fā)揮多大用處，就被卓兵事先預(yù)備的木板土塊填平。

甚至有不幸栽倒其中的馬匹和兵士，都會在下一刻淪為踏板，被后來的兵士無情碾過，人吼馬嘶混在一起，場面凄慘無比。

孫堅設(shè)立的旗笙和疑兵，也未能逃過這久經(jīng)沙場的老將的法眼，也是寨腳最難立住的這一地，成了他們著力強攻的薄弱地。

但發(fā)現(xiàn)歸發(fā)現(xiàn)，僅憑這一支漸漸深入的孤軍，要想真正攻破，談何容易。

皇甫嵩最先派出的數(shù)十騎哨探，也立馬被呂布看穿，未能達到效果，就成了馬蜂窩。

他不得不趕大軍入燕軍中部，四面伏兵瞬間隨號起，將他們團團圍住，一瞬就徹底切除了他們與后軍的聯(lián)系。

董卓軍綴在后頭，卻到底多存了觀望之心，想著哪怕折損多些不聽他使喚的京兵，也要探出燕軍的火力來，于是多少有些消極怠工。

而在領(lǐng)頭四將——呂布、孫堅、高順和張遼的沖鋒陷陣下，燕軍可謂士氣如虹，

燕清面色凝重，站在高處往下看，不難分辨出在這看似混亂的戰(zhàn)場中，偌大董卓軍，偏偏就被用心良苦的主帥，給分成了涇渭分明的兩波。

一方死傷慘重，被死死困住，插翅也難飛；一方則看著聲勢浩大，其實多以破壞燕軍白日所建的營寨為主，而不甚重視殺敵，若想撤退，也可從從容容，不好去追。

他微微蹙眉，禁不住輕罵：“董卓真是心狠手辣，使得好一手借刀殺人！”

就是要借他們的手，來大肆削薄死忠于大漢朝和皇甫嵩的兵士。

這些京兵，其實戰(zhàn)得都不太情愿——若不是皇甫嵩威望極高，他們從不敢質(zhì)疑，又有誰自甘墮落，為臭名昭著的賊臣董卓出力？

偏偏皇甫嵩不知腦子里裝的是什么，這時就真由董卓擺布，勤勤懇懇地打這兇險萬分的前鋒，看著底下兵士一波波地死去，內(nèi)心也不曾有過半分動搖。

郭嘉默然片刻，猶疑道：“許是因董卓以陛下要挾他之故？”

黃巾軍最初于潁川一帶燒殺劫掠時，皇甫嵩曾率兵救援，予以清剿，才沒讓潁川落得滿目瘡痍。

郭嘉正是潁川人士。

不難聽出幾分開脫之意，燕清無奈嘆道：“我倒也想是這般。可他若真這般忠誠，早在先帝遇刺、傷重難愈、太后特下密詔請他進京，聯(lián)合一些文武百官鏟除此賊時，就已動手了。那時董卓同袁家勢均力敵，他要真正攙上一腳，勝負早已分清，哪要拖到今日？”

第113章識破意圖

燕清并未看向郭嘉，只冷靜地注視場中戰(zhàn)局變化：“皇甫嵩雖有大將之略，然受桀逆掣肘，不阻天下倒懸，難以功名終?！?/br>
后人推測，皇甫嵩極可能是前期經(jīng)宦海沉浮，變得愛惜羽毛，不愿沒圣旨就自作主張，省得觸碰了多疑帝王的哪條敏感神經(jīng)，連累自身，才會拒了勸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