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究地看了燕清一眼。

燕清莞爾，言簡意賅：“兗、冀。”

朝廷亂成一片，對黃巾軍而言，是興風作浪的大好時機——在京城爭破頭的官吏們根本無暇也無力去顧他們。

而冀州富饒遼闊，偏偏冀州刺史王芬，早在幾年前就因涉入謀反而亡故，正是各郡縣自為己政的無首時期，哪里拉得起一只能對抗幾萬、甚至十幾二十萬的賊軍的隊伍來？

就如小兒懷抱赤金，行走于鬧市之中。

公孫瓚對這塊沃土是虎視眈眈，然有幽州牧劉虞做牽制，輕易動不了手。

只要黃巾軍對劉辟的下場心有余悸，不敢再亂招惹，寧愿轉道去冀州或是兗州。

那燕清就可上書請命，發(fā)兵討伐他們。

至于打下之后，皇帝論功行賞時，肯不肯讓燕清同時領兩州州牧，或是同意折衷一下、將燕清底下將領委為冀州牧，還是要無恥地過河拆橋，空降個人選來……反正都由不得別人說了算了。

燕清起身，將桌上卷起的輿圖展開，掛在一塊事先準備好的木板上，用一根磨圓了頭的小木棍在上頭比劃：“雖然很想過一個安靜的冬天，但戰(zhàn)機稍縱即逝，不可錯失，再于心不忍，也唯有勞累諸位將士多加奔波，也請二位先生多做思慮了?！?/br>
這計劃，早在燕清腦海中盤桓多日，雖然只是個草稿，卻也足夠清晰了然。

“接下來的一個月里，應緊鑼密鼓地進行備戰(zhàn)。我欲派張文遠去陳留這一帶募兵，孫文臺則往南頓這一帶；高伏義繼續(xù)練兵；呂奉先秘領一萬兵馬，屯于此地，如若黃巾軍還不死心，要向南行，就由他去攔截；等過兩日陳公臺也來了，由他同文和一起商榷，當派何人去說服那些宗賊，來赴這場鴻門宴……”

第45章賈詡掉坑

燕清見講得差不多了，便將小木條放下，重新落座后，笑吟吟地看向他們：“二位先生的意見呢？”

賈詡眉頭微蹙，仍在思考。

郭嘉抿了抿唇，十指扣著，半晌忽聞：“嘉有一惑，須先向主公問個明白?！?/br>
燕清毫不猶豫道：“奉孝請講?！?/br>
郭嘉問：“您待要如何知會那孫家文臺？”

燕清答：“據(jù)實相告?！?/br>
賈詡抬眼，忍不住道：“這……似是不妥。”

郭嘉也搖了搖頭：“文臺剛猛驍勇，只略遜奉先一籌，主公有重用他的意思，亦是情有可原。然他雖受了任命，于主公帳中當職，卻頗受皇恩，得以出任太守、封烏程侯，一心向漢，是陛下的臣子，再多恩惠，也難收買?！?/br>
“主公趁洛陽之亂，借討逆之名，得兗望冀，是行擴土之實。要瞞他一時不難，而絕非長久之計。倘若遭他察覺，一怒之下棄我等而去，不過小損，怕就是他暫且蟄伏，暗中為朝廷通風報信，那便早晚招致大禍了。若主公仍執(zhí)意用他，也得早做防備才是?！?/br>
燕清莞爾道：“二位先生的顧慮，清已明了了。但清卻不那么認為?！?/br>
郭嘉挑了挑眉：“哦？”

燕清輕咳一聲，悠悠道：“現(xiàn)風云擾攘，天下動蕩，災厄頻發(fā)，戰(zhàn)事不絕。內(nèi)憂外患下，陛下卻是漠不關心，百官亦然視而不見，只顧結黨營私，爭權奪勢?！?/br>
說到這，燕清淡淡地看了賈詡一眼：“于這一點，于朝中為官多年的文和先生，想必還更清楚些?！?/br>
賈詡默認。

燕清也不在意，在慣例的開場白后，就略放松地一笑，問郭嘉：“不知奉孝對孫文臺的履歷，了解到什么程度了？”

郭嘉謙道：“只略知一二。”

燕清了然地點了點頭，道：“贅話暫且免了，橫豎他也不在跟前，夸多了也聽不著，倒顯得我虧了?！?/br>
郭嘉深以為然：“可不正是如此？”

開了個玩笑后，燕清才接著道：“獨有一點，還得告予二位知曉——要換了任何一位大漢忠臣，或都會懷疑我有不軌之心，唯獨孫文臺不可能?！?/br>
郭嘉單手支著下巴，懶洋洋地歪著腦袋道：“這是為何？”

“你會這么問，便是不知他這侯位具體是如何來的了?！毖嗲逍Φ溃骸霸缭谒蝗蚊鼮殚L沙太守時，就面臨過極為相似的處境。那是鄰縣宜春遭叛軍攻打，急忙派馬去長沙求援，他二話不說，便整頓軍馬，出兵去救?！?/br>
賈詡扶髯不語，郭嘉凝眉：“竟有此事？”

燕清頷首：“彼時他也無朝廷詔令，私自出兵，越界征討，便是授人以柄。但他又何嘗有過猶豫，又何嘗有過畏懼？”

“他當初面臨的處境，與我如今的何其相似。既然如此，他便是軍中最不可能質(zhì)疑我的人?！?/br>
燕清傲然一笑，難得大言不慚了一回：“我現(xiàn)要舉兵北伐，是蹈死不顧，為安邦護民，匡扶大義，鞏固國本，維護大局。既是問心無愧，何故不能大義凜然，對他坦言相告？”

“這可是代朝廷清除叛逆，代天子護佑百姓，只因孫將軍胸懷大志，與我志向湊巧相投，才不辭辛勞，甘愿赴湯蹈火，為的卻是天下蒼生，而不是區(qū)區(qū)一個燕某人?！?/br>
郭嘉嘴角抽抽，并不揭穿這冠冕堂皇的話，只換了一茬道：“主公一旦功高，陛下只怕心生忌憚，不將使您如愿?！?/br>
燕清憾道：“若陛下當真忠jian不辨，那到時候是陽奉陰違，還是越俎代庖，或是回都城清君側……”

燕清輕輕一頓，黠然一笑。

烏眸燦若星辰，面容皎潔如玉，就連覽遍群花的郭嘉，都不由晃了一晃神。

可惜這不可多得的美人，在露出本性后所說的話，可就半點稱不上美妙了：“自然就看二位先生如何打算了?！?/br>
主公負責提出設想，謀士就得想破腦筋去完善后，再有主公最后做決策，下定奪。

換句話說，就是主公負責浪，謀士負責穩(wěn)。

“……”

對這明晃晃的甩鍋行徑，饒是郭嘉足智多謀，也被這份來得理直氣壯的厚顏無恥，給噎了一下狠的。

“主公方才的布置，還有待完善?！惫尉忂^那口氣來，無可奈何道：“不妨留五日出來，由嘉同文和做具體商榷，再同主公說道罷?！?/br>
燕清纖長睫羽微微一顫，含笑應允：“如此甚好，有勞二位了?！?/br>
“好說?！?/br>
郭嘉沒好氣地應著，利索起身，將那輿圖取了，要出帳去。

一向溜得最快、話也最少的賈詡卻一反常態(tài)，仍然坐著，閉眸品茶，紋絲不動。

燕清半句不問，宛若不知；郭嘉連瞟都不帶瞟的，就聲也不吭地出去了。

郭嘉的腳步聲漸漸遠去，燕清繼續(xù)批閱文書，賈詡沉默品茶。

不知過了多久，賈詡忽然開口，打破了這片沉默：“茶涼了。”

燕清莞爾，極自然地接過話頭：“尚可作漱口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