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無陵抬眸看見惠帝氣定神閑地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一時心下起了意，正襟危坐來：“平之斗膽，有一個不情之請。”

“說。”

“平之請圣上，不妨將之后準(zhǔn)備要挾平之的那枚棋，也一并拋了來？”

“小先生想聽，寡人以為小先生現(xiàn)在不想聽?！?/br>
圣上會因?yàn)橹x無陵不想，而不言？謝無陵想到。

他抿抿唇，流眄向軒窗雕欄。之前他的有些動作，只有沈長歇在扶風(fēng)，就必然是瞞不過的。他在發(fā)現(xiàn)了沈長歇之后，便思考過，要如何應(yīng)之。

幾次三番想來，都覺得那些個小動作，應(yīng)是早叫惠帝看在了眼里，只不過是看惠帝何時將它擺上桌面來。

早晚之事，掙扎無益。

“不過是朝官未得地允，擅自離京的事。”惠帝悠哉道來，“寡人聽說，小先生在秦國公歸扶風(fēng)前，曾離開了扶風(fēng)一次。寡人記得那一日小先生是稱病未上朝會？”

謝無陵聞言，嘴角卻勾了勾，未敢置聲。

“朝官未得允，擅離扶風(fēng)地，小先生該知道是個什么罪名，和著這三份劾書……”惠帝欲言又止，目光瞥向了那被壓在花枝下的劾書，桂花散落在劾書周遭，那馥郁的桂花香也跟著散了去，讓人的興致也不禁跟著落敗。

“玉鹿角之事，小先生可要再好生想想？”

惠帝有一道目光，凌厲地逼向謝無陵，讓謝無陵忽視不得，更做不得云淡風(fēng)輕的模樣：“玉鹿角，確實(shí)曾在秦國公手中。不過前日曾他說起，這鹿角已物歸原主了，還望圣上明查?！?/br>
“當(dāng)真如此？”

“當(dāng)真。”

“謝小先生?！被莸鄣难酃馊岷土诵?。

謝無陵也大著膽子，逼了半步：“圣上想說，陸老將軍老了？”謝無陵又湊近案頭，輕聲問道，“又或者該說是，陸家該在扶風(fēng)退場了？

“他們的戲，該結(jié)了?！被莸蹞嗡卣酒鹕?，“寡人也老了，看不明白人了，這陸慎成……”說著惠帝搖了搖頭，謝無陵也跟著站了起來，跟在其身后，聽他緩緩道來，“這陸緘要是一走，他那大郎君啊，怕就難了?？上Я??！?/br>
謝無陵跟在惠帝身后，亦步亦趨。

當(dāng)初王朔走了，陸慎成本該是這扶風(fēng)地的名流之士，偏他玲瓏心思，自請守塞北，未留于扶風(fēng)，掩了陸家風(fēng)頭。

扶風(fēng)重文，武將本就是奄奄之族。便是王朔對王家興衰尚有力有不逮之時，更不說他陸家還有個紈绔子陸未鳴的拖累。倘他真成為了王朔那般的政客，只怕陸家早覆沒在扶風(fēng)的波詭云譎里。

他陸慎成早知道扶風(fēng)各族的心思，為防陸家成為眾矢之的，他這些年駐守邊關(guān)，給了陸家茍延殘喘在這龍盤虎踞之地的資格。

“可……”謝無陵差點(diǎn)將元華的秘密脫口而出，到底是到嘴邊攔住了。

“嗯？”惠帝回頭。

“無事。平之是想同圣上認(rèn)錯罷了。那日是故友生辰，遂偷歸了昭行。如有責(zé)罰，平之當(dāng)認(rèn)?！?/br>
“那就算做皇恩浩蕩，今日不罰，但萬不可有下次?！?/br>
“是?！?/br>
“倘有了下次，小先生該知道……”

“微臣謝主隆恩?！被莸鄣脑捨幢M，謝無陵卻已心領(lǐng)神會。

謝無陵從重闕離開時，秋陽以漸西，余暉灑在在居衡園里，一池秋水，波光粼粼。

謝無陵立在回廊下，目光過秋水，正瞧見對著回廊的那歇亭里，坐了一位著袈裟的僧人。

謝無陵的眼里一亮，驀地疾步奔去。

到了亭子前，見那僧人正執(zhí)了一柄銀匙在瓷盅了攪動調(diào)弄。

他邁了兩步上前，在其對座坐下，習(xí)以為常，不知客氣地取了空杯，放到了那人面前，討茶。

“師兄。不是說過幾日才到？”

“早些來，好早些歸?！被菪缗f時一般茗淪烹茶，目光瞥了那謝無陵遞來的空杯，“你那小廝，比你懂事?！?/br>
“許久未見，難得討得師兄這一杯壽眉，師兄還吝嗇不予？”謝無陵大言不慚道。

“既知難得，那日去了妙法那處，怎不待上我半日？”

“剛才還在重闕交代這離扶風(fēng)的事呢，哪里還敢再多待半日？東西送到了，便只有往回趕了。”

“說起那東西，圣上是……”

“是我討的，總得有個能保命的不是？”謝無陵說來，眉挑了挑，又自嘲道，“只是近日聽市井傳言，都說我藏了寶在妙法真人那處，殊不知他們這寶，也就是我一命罷了?！?/br>
“你啊?！被菪牰怂韵轮猓嗔朔譄o可奈何的語氣，頓了頓，還是多提點(diǎn)了一句，“做事莫要賭人心，能獨(dú)善其身最好，莫…學(xué)了師父?！?/br>
“師父，”謝無陵聞言皺了眉頭，“師父他老人家，賭錯了人心？”

惠玄停了手上動作，方欲說來，目光卻一偏，看向了歇亭外，見亭外有人來，遂改口道：“過去之事，不足為道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這里接的是開頭妙法真人被虐了的那個時間

第105章身不由己

本該是秋高氣爽的日子，偏叫驟來的烏云擾了。明朗的天色因著這云也漸漸晦暗了。

謝無陵隨惠玄的目光望去，允了那小僮入亭來。

小僮彎腰，將一冊邀帖遞了上去，恭敬道：“小先生，是梁家的邀帖，邀您明日往鵝池走上一趟。”

“鵝池？”謝無陵挑了挑眉，突然扭身看了看亭外，又抬手遙指了歇亭后的那池水，“昨日瞧這潭子秋水里少些什么，今日才知少什么了，“目光又看向那小僮，指使道，“喏，將它丟水里去?！?/br>
“這……”小僮悄悄求助地看了惠玄一眼，見惠玄眼都沒抬一下，只有將目光收回來，“您要不看上一看？那梁府的小廝帶了話，說是您若不看邀帖，他不好回復(fù)府上的主子。梁家的主子，都不是好說話的主?！?/br>
謝無陵聞言輕笑了一聲，總覺得自己也不是什么好說話的主。他收回手，坐正來，沖惠玄討了第二杯茶，桃花眸一瞇，揚(yáng)了揚(yáng)下巴，未再置聲。

“照做吧?！被菪沉搜壑x無陵的態(tài)度，出聲道，“若是不好回復(fù)，就說小先生事忙，貧僧替小先生做主，明日不去了?！?/br>
“是?！毙≠讘?yīng)聲離亭回話去了，惠玄才認(rèn)真看向了謝無陵，沉聲問，“當(dāng)真不去？梁策可是只老狐貍，不好惹的?！?/br>
“鵝池是什么地界兒，扶風(fēng)的文人sao客具在那處，他在那處邀我，安不得什么好心?！敝x無陵端了桌案上的那盞茶，“要我與他這老狐貍謀食，還是提早作罷的好?！?/br>
“唉，你啊，還是…”惠玄嘆一氣，措辭道，“這般機(jī)靈樣子?！?/br>
“師兄要還在這處，也會是我這般樣子。”謝無陵自嘲應(yīng)道。

惠玄聞言驀地將茶盞放下，眼里托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