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中，渴望過卻沒做過，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是經(jīng)歷過。

想到這兒，張冰才不由得舒心，怪不得說謊這么溜。

“為什么離我這么遠(yuǎn)?！庇舨ǖ穆曇舯缓L(fēng)刮斷，幽幽不語。他龐大的身軀，像座小山威脅地向郁波靠近。

腦袋里的回憶再次重現(xiàn)：暴雨般的拳腳和rou體上極大的痛苦，給張冰全身難以言喻的震懾。他又開始急促地呼吸，恐懼地退到走廊，被郁波一步步逼近到廁所門口。張冰想轉(zhuǎn)身往走廊盡頭跑，卻沒郁波快，被堵住路，一把抓進(jìn)廁所中。郁波堵在門口，插上插銷。張冰四處逃跑，沿著墻壁竄，踢到堅硬的水管，腳趾的疼痛全身流動，潛意識提醒著張冰，這都是郁波造成的結(jié)果，如果沒有他······

張冰沒細(xì)想，只顧著逃命，似乎身后有場災(zāi)難。他立起疼痛的腳，蹦蹦跳跳到一角。他不斷撞擊柱子等物體，全身青紫并且發(fā)出金屬的聲響。

郁波不是看不到張冰疼痛的地方。他覺得張冰立著的腳上綁著長針，每一下蹦跳，都是在心。他疼痛難安，卻不敢伸手，隔了很遠(yuǎn)，如何也抓不住，如同霧氣湖面的花燈，伸手入水，漣漪會推開花燈渡去遙遠(yuǎn)的方向。

然而，郁波還是最終抓住張冰，無論他躲在每個角落。他還未開口，從張冰的身上便掉落幾塊鐵皮。

郁波的眼睛死死盯著平躺地面的鐵皮，眼眶漸紅，嘴唇抖動著，身體散發(fā)出的憤怒隨呼吸擴(kuò)散。

“你就這么怕我?！庇舨▽埍鶉谑直蹆?nèi)，左手撐著墻，摳動著，甚至不敢靠拳頭擊打墻面發(fā)泄憤怒。

說出謊言，寧愿自己被打，都要拉遠(yuǎn)和自己的關(guān)系。郁波哀怨地看著張冰，壓抑快要迸發(fā)的憤怒，唯恐動靜嚇到張冰，將他的心推去離自己更遠(yuǎn)的地方。他直視張冰雙眼，不知道怎么才能打開這扇鐵門，眼下連敲門都不敢。

如果，郁波是蝎子，毒針已被拔去；如果是只老虎，獠牙早已拔去，改作吃素；可他今世為人，在靠近張冰的區(qū)域，時而被甜蜜麻醉，染上喜悅；時而痛苦得想扯開胸口，露出鮮活的心跳。

可是，可是心上人就是不看。

郁波抓滿手的石灰，松開，撤到不遠(yuǎn)不近的地方。他不相信張冰的話，說為了未來拋棄道德的人怎會照顧一個人多次，如果不是好心，就是愛上。郁波想聽更多的東西，加強(qiáng)想要的真相。

“還有什么想說的嗎？”郁波死氣沉沉地說，頭一下沒低，看著張冰。

張冰緊貼墻壁，不敢正視。他看到的是個憤怒的，令人恐懼的郁波。這才是張冰一直想要遠(yuǎn)離的郁波，前段時間溫柔的人只是他做出來的表象，令人恐懼才是郁波的常態(tài)。

他怔怔地說謊，一氣呵成：“你還記得我對路實背叛的那天嗎？如果記得那天，就不要相信我是個好人。我······”有些話，張冰難以出口，但還是說了：“不僅路實的軍徽，我當(dāng)時偷拿了，而且你的軍徽，其實也是我想要的，當(dāng)時因為有更大的對手，所以我才沒敢對你下手。”

張冰反復(fù)強(qiáng)調(diào)：“我們不是一路人?！?/br>
郁波突然大笑不已，彎下腰，抹開眼角的淚。如果之前沒問過路實的話，也許郁波真的會相信這沒有猶豫停頓完美的謊言。

面前的人到底有多狠，說謊時心狠毒，可真正接觸的時候又像塊層層冰封脆弱的玉。

如果傷害自己就好，郁波心想：那才是對待敵人的態(tài)度?？墒?，張冰這人是以傷害自己作為前提，哪怕冒著風(fēng)險。

郁波初次感到心苦，都粘在嗓子中，再多的話都尷尬著，說不出來。

郁波拾起幾塊鐵，像老者般嘆息：說讓自己遠(yuǎn)離不就好了，為何在胸口捅刀，連刀柄都要按進(jìn)去。

“我就就問你一個問題，你真實回答我?！庇舨ㄈ矸αΓ骸澳阏娴臎]在武櫻市第一高中上過學(xué)？”

突如其來的問題，問懵張冰，得到簡單的點頭作為答案。

其實，郁波早已托人打聽過張冰的檔案。他的確每曾和自己同校過，只是想聽聽張冰的真言。郁波所上的高中，進(jìn)校把關(guān)嚴(yán)格，普通人根本不可能進(jìn)入，更不可能在里面進(jìn)行盜竊。

所以張冰就是南野和自己的筆友，再加上南野以前常常說謊，所以那些被自己撕毀的信是怎樣的情況，也無聲息地一清二楚。

郁波靠近，往前走。他回憶到對張冰的態(tài)度，和曾經(jīng)發(fā)瘋似的暴力，羞愧、痛苦、悲傷等等情緒混雜著，在胃里隱隱作痛。他甚至想跪在張冰面前，向他道歉。張冰可以提出一切償還的理由，只要是讓自己待在他的身邊。

郁波想起曾經(jīng)和自己通過信的那位朋友，記不得筆名，只記得信字間流露的感受，時而苦惱，信紙上有水侵染后捋不平的褶皺，似乎寫信時哭過；時而搞笑，寫滿生活里的囧事。通信的那段時間，郁波一寫就是兩年，一直到高中畢業(yè)。

還記得不敢深夜開燈，只能拿著手電趴在桌前偷偷，呼吸與心跳在深藍(lán)的夜里，被風(fēng)和窗簾撩撥得，想長出翅膀飛去和筆友見一面。

現(xiàn)在見面了，卻是這一副尷尬的局面。

“是不是因為我不理智，混蛋地傷害你，所以你才決定報復(fù)我。”郁波想和張冰溝通，想公布二人所有共有的曾經(jīng)，可從何談起，只能順著張冰的謊言等待機(jī)會。

“你撕毀了我的信?！碧岬叫牛瑥埍谋砬樽兊脠詻Q，火氣升上來。他對此痛恨至極，仿佛氣尖叫著從扎洞的氣球中尖叫著泄出：“那是我的寶貝，我一到痛苦的時候，就能拿出來，只要看上兩眼，想到這個世界上還有人真正了解我，我就能振作精神，重新站起來。現(xiàn)在你把，你把我的寶物撕毀了，那是我珍藏的寶貝。我現(xiàn)在和他失去聯(lián)系，這是唯一的關(guān)聯(lián)，現(xiàn)在也······”牙齒上下抖動，張冰哭紅了眼：“我真的恨你。你這個人自大，愚蠢，總以為世界按照你想要的方式運(yùn)轉(zhuǎn)，不合群，不理會別人的好意，腦袋一根筋······”

張冰像得了圣旨，將從前不敢說出的話，一并發(fā)泄。

尷尬的郁波心底五味雜陳。聽到張冰珍藏著往日的信箋，心頭的暖甜匯同撕毀的瞬間帶來的苦澀。能感覺張冰語氣中的憤怒，很想開心，可郁波無法壓抑憤怒。他氣勢洶洶，真不知道要怎樣才能扭轉(zhuǎn)局面。他有點喪失理智，一只手伸出去，將張冰威懾在墻壁上。

張冰明顯腿軟，表情和森林里被威脅時一樣，就是二人誤會的開始。郁波害怕如果威脅他，這個外強(qiáng)中干的傻子是不是又會屈服。

郁波真的好想抱抱眼前的人，卻相信自身長滿鋼釘，會刺痛愛人，伸出的手在空中環(huán)成圓，一直顫抖，忍了許久不敢碰觸張冰一根汗毛。他最終力氣殆盡走出廁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