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了，三步并兩步地往屋里走，想要結(jié)束這無聊的調(diào)笑。

白勝男背著手也跟著進(jìn)了屋，坐在暖爐邊烤了一會兒，才扯扯緊裹著被子的狐非，笑道：“我今兒來可不是調(diào)戲你的，哎，把你的神仙兒子借我用兩天?！?/br>
狐非警惕道：“你又要干什么？”

這些年來，德隆鏢局日漸昌盛，其中很大一部分要?dú)w功于拙鸞。白凌君一早就將拙鸞供起來，只等他手一指，看到底是走旱路還是走水路，哪路有風(fēng)浪，哪路有財運(yùn)，全憑了當(dāng)年的仙童高強(qiáng)法力的指點(diǎn)。而每次狐非要插嘴，卻總是會被一群人忽視。

也是，有著天上降下來的神仙不用，誰會相信一個游手好閑的老男人的話。

只是每次拙鸞指點(diǎn)迷蹤，總要耗費(fèi)一部分仙力，到鏢局時還是好好的人，回來就混混沉沉好幾天，狐非每次都很是心疼，總要逼著拙鸞吃一堆補(bǔ)品才將他調(diào)養(yǎng)回來。

白勝男一見他神情緊張的模樣，又笑了：“放心，我不會把你寶貝兒子怎么樣的，只是讓他看看水路而已。旱道近些年土匪猖獗不敢走，最近進(jìn)涼都的主航道也經(jīng)常泛濫，我們也是心驚膽戰(zhàn)?！?/br>
狐非有些詫異，看了看一旁坐著沉默不語額拙鸞，問道：“按理說冬天涼都的河道是結(jié)冰的，鏢局的船想開進(jìn)去需要破冰，十分困難，那為何還要費(fèi)事走水路？若是能緩一些時日等冰化了，再走水路運(yùn)糧也不遲?！?/br>
白勝男嘆一口氣：“哪有你想的這么簡單?；实奂次凰哪暧杏?，卻始終乖戾暴躁，從來不聽人勸告。如今他在宮中養(yǎng)了很多男寵，一個比一個奢侈，日日在后宮涂脂抹粉，攀比之風(fēng)日盛。各地上供的糧食珍寶，都被他換成金豆子供男寵們射鳥玩，整個涼都風(fēng)氣浮夸，百姓家里有長得好的男子都送往宮里，企圖享受皇宮的榮華。我們在北疆倒是沒有受影響，只是平白要上繳比以前高出三倍的錢糧賦稅，而且在大寒之前糧食拉不到?jīng)龆?，我叔叔轉(zhuǎn)運(yùn)使的官職就要不保，嚴(yán)重的還有可能掉腦袋?！?/br>
狐非吸了一口氣，沒想到包子臉幾年不見，竟成了這副紈绔樣子。眼看著再有一月時間大寒就要到了，從北疆到?jīng)龆驾d船輜重至少要近二十天，看來讓拙鸞探水路已經(jīng)勢在必行。

“我會探看水患?！弊钧[忽然出聲道，眉間看不清喜怒。

狐非急忙從被中坐起，阻止道：“不，你不能再用仙力，我來。”

拙鸞微微皺眉，看著狐非明顯不相信他有這樣的能力。

白勝男也是一臉詫異，繼而笑道：“狐貍你這不是說笑么，從北疆到?jīng)龆?，一路要過三條大江，數(shù)十條小河，哪日風(fēng)起會導(dǎo)致船只淹覆，哪日風(fēng)停能平穩(wěn)航行，這些你都知道？”

狐非堅(jiān)定地道：“水路我雖不知，旱路我卻了如指掌。白姑娘只知道由西行穿過土匪眾多的蠻夷之地，卻不知沿著東邊的江岸一直走，也能到?jīng)龆??！?/br>
“哦？”白勝男坐直了身，表現(xiàn)出明顯的興趣：“若是真有這么一條路，倒也可行。只是涼都護(hù)城河的河堤近些年垮塌嚴(yán)重，單人倒是能過去，要車子載著糧食，只怕會難以通行?！?/br>
狐非笑道：“這又是只有我才知道了。若是夏天，別說是車子，連人恐怕都難通過，只是現(xiàn)在是隆冬時節(jié)，泛濫的江水早已褪去，塌方的地方也結(jié)成凍土，承載輜重車輛不成問題。白姑娘有所不知，皇宮每年冬天都會儲備煙花爆竹以供慶賀來年，而制作爆竹的硝石需要從外地運(yùn)入，所以即使道路有阻，那些為了保命的商販也會用石塊鋪好。既然那么危險的硝石都能過江岸，糧車自然不在話下?！?/br>
聽著狐非侃侃而談，白勝男的眼神也越來越亮，禁不住連連點(diǎn)頭，“你這些都是怎么知道的？你這個只會玩的狐貍，竟然了解這么多?！?/br>
狐非粲然一笑：“玩有玩的方法，我這么些年云游四海，去的地方多了，民風(fēng)鄉(xiāng)情了解的也不少，這些還只是很小的一部分?！?/br>
白勝男起身，正準(zhǔn)備將消息告訴白凌君和一眾鏢師，卻又猶豫著回了身：“只是這些話你又有幾成把握，若耽誤了時日，皇上照樣還是要降罪?！?/br>
狐非道：“把握只有七成，但是你若走水路，即使有拙鸞為你探路，除去船只破冰需要的時間，要在大寒之前趕到?jīng)龆家彩钟酗L(fēng)險，不是嗎？”

白勝男皺起一對細(xì)眉，仍是猶豫，拙鸞卻出了聲：“狐非，你要是跟著去的話，把握就有十成。”

狐非一愣：“什么意思？”

拙鸞勾唇：“皇上要是看到自己當(dāng)年的太子妃，龍顏大悅，說不定會不追究糧車遲到的罪過?！?/br>
“……”狐非咬著牙，狠狠地看著拙鸞微笑著的俊顏，卻不知該怎么回答。

白勝男眨眨眼睛：“怎么回事？太子妃？”

“呵呵，沒事沒事，死女人你去廚房給我催催紅燒雞。”狐非訕笑著支走白勝男。

屋里一時寂靜，狐非瞪著拙鸞，怒氣漸漸充斥著心頭，在屋中踱著步，欲言又止。

“別轉(zhuǎn)了，頭暈?！弊钧[泡了盅熱茶，坐在椅中慢慢品著。

狐非終于停下來，一把奪下他手中的茶杯，質(zhì)問道：“你這么快就見不得我了？”

拙鸞依舊冷傲出塵，不慍不怒道：“是你見不得我。”

狐非哽住，看了他很久，最終垂頭喪氣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整個人仿佛散了架。

“拙鸞我問你，你十五歲過后能不能留下來，在人間陪我一生，給我養(yǎng)老送終？”

一旁冷清的少年微怔，隨即緩緩道：“不能?！?/br>
狐非苦笑，繼續(xù)問道：“那你對我的感情，到底是依賴還是人間情愛？”

少年皺眉，看了他一會兒，淡淡道：“依賴和情愛，又有什么分別?！?/br>
狐非搖搖頭：“自然有分別。依賴一樣?xùn)|西，一時沒有它會不習(xí)慣，但時間一長就會好。尤其是到了新的環(huán)境，有了新的樂趣時，就會將它淡忘。情愛我沒有經(jīng)歷過，但絕對不會是你我之間的感情?！?/br>
少年冷哼，手指在桌上輕輕點(diǎn)著，勾唇道：“繼續(xù)說?！?/br>
“所以，一切都只是你的錯覺。而且，既然已經(jīng)知道最終結(jié)果是分離，又何必再牽扯更多?！?/br>
拙鸞依舊敲著桌子，一下又一下，聲聲扣在狐非的心弦上，但就是不說話。

狐非殷切地看向他，希望這個從小就十分倔強(qiáng)的孩子，能夠懂他的苦心，然而隨著時間的流逝，他的心中不禁急迫起來，終于出聲問道：“你到底怎么想？”

拙鸞眼神轉(zhuǎn)向他，竟如深潭一般清澈微冷，卻又看不出任何情緒。

“沒什么想法?！彼?，仿佛在跟狐非開玩笑一般，語氣始終淡漠。

狐非心中十分憋悶，卻又不敢再問，生怕拙鸞給出比這更漠不關(guān)己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