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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迷障。至於沈涼生與日本人有來往,秦敬覺著自己都利用了他這份關(guān)系,也沒有資格去指責(zé)他什麼。不過自己決計不會放棄眼下在做的事,說穿了無非是三個字,“不同路”罷了。──他們根本就是不同路的。不是沒有過愛,可惜這樣的愛打一開始就無將來可言,最終靜靜地死在了身體里,尸首殘骸隨著一口血吐了出來,渾濁的、陳年鐵銹般的顏色。秦敬沿著街邊不疾不徐地往前走,腦子一片清明,身上也是暖的──脖子上的圍巾還是他去外地上學(xué)前他娘給他織的,用了最好的毛線,那麼多年了,還是又厚又暖。其實走了的親人一直未曾走遠(yuǎn),依然暖暖和和地?fù)砉?/br>人活一世,總有惘局,但只要不自己作踐自己,怎會不能好好地過下去。既想著要還沈涼生的錢,秦敬便決定把房子賣了──實則他也沒什麼積蓄,存的那點錢早都陸陸續(xù)續(xù)地捐了出去,現(xiàn)下要湊這筆款子,除了賣房他也想不出什麼別的轍。學(xué)校正放寒假,不過同事間也有些往來,聽聞他要賣房,便都說幫他打聽消息,秦敬也覺著如果能賣給熟人是最好不過,沒準(zhǔn)兒往後還能厚著臉皮回去看看。二月初方華結(jié)婚,對象就是秦敬那位雖然不大會說話,可也苦追了人家姑娘好幾年的同事,算是蒼天不負(fù)有心人,終於修成正果。婚禮上除了親戚朋友就是學(xué)校同事,秦敬跟大夥兒圍成一桌嘻嘻哈哈,只是酒半點不肯喝,他也知道他那胃口可經(jīng)不住再糟蹋了。“秦敬,別人敬的酒你不喝,我這杯你總得喝!”酒過三巡,新郎官兒走到秦敬跟前,同他勾肩搭背地道了句,“我謝謝你……我真的謝謝你!要不是你……”“你打住,”秦敬見他已經(jīng)醉了,猜到他要說什麼,趕緊截下話頭,同他碰了杯,“你小子什麼都甭說了,我先干為敬?!?/br>“不,我還是得說,你讓我說……”對方卻不依不饒,可見真是醉了,喝完了酒,拉著秦敬的手情真意切道,“要不是你讓著我,我也娶不著她……”“唉,你快少喝點吧?!鼻鼐春眯Φ貒@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背。實則他跟沈涼生分開後,方華也看出來了,又暗示過他一次,卻仍是被秦敬拒絕了,最後終於徹底死了心。秦敬覺著有點對不起她,可更不想害了她──即便是現(xiàn)時現(xiàn)刻,在已經(jīng)決定再不回頭的時候,秦敬依然承認(rèn),自己這一輩子,興許是再沒辦法喜歡上別人了。既然喜歡不上人家姑娘就別害了她。如今她嫁的這小子其實真不錯,男人都講個面子,就算是句醉話,他肯這麼說,可見對她確是一片真心。婚宴快散的時候,一群人吵吵著要去鬧洞房,秦敬不想跟著添亂,就站在一邊笑笑地看。“不去跟他們熱鬧熱鬧?”老吳平時雖同他們混成一團(tuán),但到底是個長輩,此時走到秦敬身邊兒,笑著問了他一句。“不了,春宵一刻值千金,我這人最有眼力見兒了,不去攪合人家數(shù)金子?!?/br>“呵呵,”老吳笑了兩聲,又問了句,“聽說你要賣房子?”“嗯,您也幫我踅摸踅摸?”“行,不過你賣了房子,打算住哪兒去?”“小李說他朋友家有處偏房空著,我想先租著住。反正我就一個人,怎麼都好辦?!?/br>“秦敬……”老吳聞言躊躇了下,放低聲道,“有個事兒我一直想問問你……”“您說?!?/br>“你父母的事兒我也知道,按理說你家就你這麼根獨苗兒,這話我不該跟你說……”“哎呦喂,您快別吞吞吐吐的了?!?/br>“小秦,愿不愿意到陜北去?”“嗯?”秦敬聞言愣住了,轉(zhuǎn)頭定定看向老吳,張了張嘴,又閉上了。“我有朋友在那頭,”老吳復(fù)把聲音壓低兩分,“他們是合計著想要多建兩所學(xué)校的,但也確實缺人才。如今的形勢你也知道,這場仗是個曠日持久的事,後方……”“您別說了,”秦敬突地打斷他,干脆地點了點頭,“我想去?!?/br>“真愿意去?”“嗯!”老吳看著秦敬,看著他的眼睛,看到里面的真誠,笑著點了點頭:“就是先問問你的意思,怎麼著也要到今年九、十月份,我在北平有兩個學(xué)生也想要過去,到時你們搭個伴兒,路上總安全些?!?/br>“沒問題?!?/br>秦敬也笑起來,驀然覺得豁然開朗,滿心喜悅。是啊,到大後方去??梢越虝部梢宰鰟e的,準(zhǔn)定能有很多可做的事。心中已沒有什麼桎梏,唯有一片天高云闊。──他愛過,許是這輩子只愛這一次,但已把這份愛合著故鄉(xiāng)的雪,葬在了故鄉(xiāng)的樹下。而剩下的全部的生命,便愿同其他千千萬萬為家國而戰(zhàn)的人們一樣,奉獻(xiàn)給這片廣袤的,美麗的,生他養(yǎng)他的土地。ENDIF二十一秦敬打上回那一走,一個多月都沒再見人影,沈涼生卻也沒主動去找他──他想哄他回來,又看出他的態(tài)度不是那麼好說動的,便想先理理自己的心思,想清楚到底要拿這個人怎麼辦。沈涼生以為秦敬擺出這副堅拒的態(tài)度還是因為自己和日本人有來往,這倒不是什麼不可解決的矛盾──沈父已經(jīng)死了,沈涼生不必再顧忌他那份遺囑,不用再向他證明自己能夠擔(dān)起沈家這份家業(yè),大不了從跟日本人合營的工廠里撤資拉倒。反正錢總是賺不完的,一來沈涼生無心在中國久待,工廠早晚要出手,二來日本人已不滿足於合營瓜分利潤,小早川說服不了沈涼生參政,便在這上頭給他施加壓力,沈涼生多少也有點煩了。為了把人哄回來放棄一些金錢利益,沈涼生覺得自己是可以接受的,秦敬在他心里還值得起這個價。最關(guān)鍵的是要不要帶他一塊兒出國──自從收拾完他大哥,沈涼生便把移居國外的打算提上了日程,決定至多再留個一年處理後事,到時要拿秦敬怎麼辦就是個問題。若不帶秦敬走,沈涼生也覺著如果自己重和他在一起,好個一年又再扔下他,這事兒做的用“過分”二字形容都嫌輕了??梢獛鼐醋摺驔錾鷴行淖詥?,他現(xiàn)下確實還喜歡他,很想帶他走,可不保證往後會一直喜歡下去。沈父不在了,沒人催著沈涼生結(jié)婚,他自己也不著急。沈父病的那段日子里,沈涼生回憶起很多舊事,憶起兒時目睹過的母親的悲苦,終歸有了些自省,不愿自己喜歡的人也受這份罪。他想著若同秦敬復(fù)合,還是該好好待他,并沒打算一邊同他好一邊找個女人結(jié)婚,可又知道這是因為自己還喜歡他,所以才愿意為他做這個決定。但這份喜歡能持續(xù)到什麼時候?兩年?五年?十年?他現(xiàn)在喜歡他,帶他走了,去個背井離鄉(xiāng)、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而後終有一日不喜歡了,想要結(jié)婚生子了,彼時再說什麼“好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