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他靜靜詢問。

沒想到人影抬抬手，隔空做出一個撫摸臉頰的動作：“可憐的孩子，你并非誕生于我?！?/br>
“……”薩菲羅斯抿了抿嘴唇，“我并非這個世界……”

“我明白。”人影放下手，輕柔地打斷他的話。接著對方將手背在身后，邁著輕巧的步伐來到薩菲羅斯身前，腳下藍(lán)綠色的水面因為她的動作而濺起一點點光圈。

她背著手，姿態(tài)恍若一個普通的少女，雖然看不清五官，但能感覺到此時此刻她也滿心惆悵：“你并非這個世界的人，但是你的確是阿爾塔納的生命?！?/br>
薩菲羅斯突然覺得自己有點跟不上對方的思路。

他是阿爾塔納的生物，卻不是地球的，甚至不是他那個世界地球的，那他到底是什么……他的父母……

“阿爾塔納準(zhǔn)確的說是依附星球存在的能源，用你們?nèi)祟惖脑拋碚f，星球本身乃是身體，阿爾塔納則是靈魂。兩者相輔相成，互為表里?！迸拥奶撚霸俅翁郑@一次，她準(zhǔn)確無誤地將自己的手落在薩菲羅斯臉頰上。

銀發(fā)垂落，面容俊美卻神情陰鷙。

虛影再次嘆息一聲續(xù)道：“這個世界里存在無數(shù)星球，這些星球里又存在許多阿爾塔納，其中大部分只是單純作為星球的能源在星球內(nèi)部游走，極少數(shù)會產(chǎn)生生命體。這些生命體外表跟他們母星上的其他生物并無太大差別，但內(nèi)里的生命力卻全部來自母星的阿爾塔納。只要母星體內(nèi)的阿爾塔納還存在，母星還‘活著’這些阿爾塔納生物也就會永生不死，但如果母星‘死’了，他們就會急劇衰敗?！?/br>
薩菲羅斯想到了江華。那個同為阿爾塔納生命體，卻虛弱得像一張半透明剪影的女人。

“你認(rèn)識的那個阿爾塔納生物就是這樣的例子哦?！比擞拜p撫著薩菲羅斯的臉頰，在后者皮膚上帶起一陣無形卻溫暖的觸感，“而你，你比他們更特殊。”

她放下手：“一般來說，都是星球的‘身體’先死去，隨后精神衰亡。但極其極其少見的情況下會出現(xiàn)，星球的‘身體’死去了，星球的阿爾塔納卻依然存活?！?/br>
薩菲羅斯終于懂了她的意思。

因為懂了，才更加難以置信。

“這樣的阿爾塔納基本都會陷入瘋狂。它們會遺忘自己已經(jīng)死去的母星，去搶奪其他星球的軀體，吞噬其他星球內(nèi)部的能源，它們的本意只是想要找到一處棲身之所，但是……”人影偏過頭，第三次嘆息，“除了原本的身體，其他的身體再如何出色都適應(yīng)不了別的星球的精神。于是失去母星的阿爾塔納只能永遠(yuǎn)游蕩在宇宙中，不斷去侵蝕遇見的、有活力的星球，然后再以這些星球的軀殼作為跳板，去尋找下一個受害者?！?/br>
“而你，就是這樣的阿爾塔納的生命體?！?/br>
“……”

薩菲羅斯垂下頭，他望著自己的手心，覺得心中被巨大的荒謬感填滿。

按照這個阿爾塔納說的，他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之后苦苦追尋的到底是什么？

他本以為自己只是普通人類，但神羅告訴他他不是。

他本以為自己只是稍微特殊點的特種兵，但Eri的個性又證明他不是。

他本以為自己是阿爾塔納的生命體，但……好吧，這次他的確是。

只是和他預(yù)想中的情況差得實在有點大。

失去了母星的阿爾塔納嗎？永遠(yuǎn)尋找自己的身體，卻不知道原本的故鄉(xiāng)已經(jīng)毀滅了嗎？一次次去侵占別的星球，換來的卻是那顆星球的滅亡和永無止盡的繼續(xù)尋找。

這是多么悲哀的存在。

人影端詳薩菲羅斯片刻，開口安慰他：“其實你不用擔(dān)心，作為阿爾塔納的生物你具有自控力和理智，只要你不去喚醒體內(nèi)那股吞噬其他星球能源的本能，你跟一般的阿爾塔納生物沒什么區(qū)別。”

“那賜予我生命的阿爾塔納呢？”薩菲羅斯抬起頭，突然開口。

“這我就不知道了?！币伤七@顆星球意志的人影聳聳肩，“或許它早就離開你生活的星球去尋找下一個跳板，或許它被星球的意志反壓制住封印了。”

“星球的意志還能反壓嗎?！?/br>
“當(dāng)然。畢竟都是阿爾塔納，瘋狂者也并非總是占據(jù)優(yōu)勢。其實一般的阿爾塔納一旦發(fā)現(xiàn)瘋狂者，都會竭盡全力壓制封印?！?/br>
聽名字就知道了，瘋狂者……

薩菲羅斯輕輕掀了掀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其實他挺驚訝自己還能這么冷靜，明明巨大的煩躁已經(jīng)在身體里橫沖直撞，幾乎要爆發(fā)出來，他還能深吸一口氣，放下手向面前這位阿爾塔納道謝。

“不用謝，畢竟你是我的孩子帶過來的。”長發(fā)女性發(fā)出銀鈴般的笑聲，身子一轉(zhuǎn)，長長的頭發(fā)便在空中劃過半個圈，同時帶起點點微光閃爍，猶如螢火蟲般浮在半空中久久不散。

“快回去吧。”她一邊擺手，一邊向前走去，纖細(xì)的身影漸行漸遠(yuǎn)……

“！”

薩菲羅斯猛地回神，攥緊拳頭。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原來一直都單膝跪在那塊方形凹槽旁邊，手臂還垂在里面，要不是剛才下意識握緊手指尖就要再碰到生命之流的水面。

盯著那片藍(lán)綠色的熒光河流半晌，薩菲羅斯深吸一口氣站起身。

推開門，外面的陽光落在身上，帶起宛如阿爾塔納般的暖意，薩菲羅斯低頭對上正好聞聲回頭的吉田松陽，沖對方點點頭。

“已經(jīng)好了嗎，真快啊。”吉田松陽笑瞇瞇道。

薩菲羅斯有些心不在焉地應(yīng)了一聲。

這很正常，任誰剛才得到那么大的信息量一時半會都會回不了神。

好在吉田松陽是個很體貼的人，看出薩菲羅斯心事重重若有所思，回去的路上就不再故意引他講話，只是自己安靜地欣賞神社旁茂盛的森林。

走過鳥居，就算是徹底離開神社的范疇。

薩菲羅斯下意識回頭瞥了一眼，頓時目光一凝：

原本破敗的神社已經(jīng)無影無蹤，剛才神社所在的地方盡是一片和周圍毫無區(qū)別的草從灌木和樹林。

察覺到他的愕然，吉田松陽悠悠一笑：“我說的吧，那地方其實很隱蔽的。”

話音未落，他突然停下腳步，手不知何時已經(jīng)搭在了腰間的刀柄上。

這個一直含笑溫文的男人不笑起來的時候，其實非常有威懾力，那雙翠眼中滿是冷凝。

薩菲羅斯也察覺到一些異樣，微微合眸感知了一下——周圍灌木和樹林中藏了有幾十個人。

對方似乎也發(fā)現(xiàn)自己被發(fā)現(xiàn)了，索性不再繼續(xù)隱藏，一個個主動從藏身之處站了出來。

竹編的僧帽，寒光閃爍的禪杖，還有干練的黑色戰(zhàn)斗服，正是之前押送吉田松陽的天照院奈落們！

其中一個殺手摘下了斗笠，露出一張帶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