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丫鬟頭上的絹花道：“紅色！”

    晁遜又鼓掌：“對！好小子，你已學會觸類旁通了。”

    寇得寶開心了，站起來四面張望。見案上擱著紅漆托盤，指著喊：“紅色！”見墻上掛的一幅水墨畫上有個紅色印章，也喊：“紅色！”

    晁遜道：“領他出去，看認不認得院子里的茶花?！?/br>
    寇阿桂忙拉了他出屋子朝茶花走去。果然，寇得寶遠遠的便指茶花喊：“紅色！”眾人一起鼓掌。不過一會子功夫，寇得寶已將滿院子屋里屋外大紅色之物悉數認了出來。

    大伙兒正高興呢，忽然院門外涌入了十幾個人，為首的乃是本府的大管家晁二?？艿脤氁谎壅J出晁二身后跟著炭窯一個曾拿鞭子打過他的管事，嚇得往寇阿桂身后躲?？馨⒐鹂垂芗夜苁陆院谄崞岬哪?，便猜逃跑之事出了。因不知兄弟們可逃出去了沒有，心下惴惴，趕忙微微張開雙臂擋住寇得寶。

    晁遜淡然道：“做什么?！?/br>
    晁二上前打千兒道：“見過三爺。聽聞昨兒外頭給三爺送來一個傻子并傻子的干爹，奴才有件要緊事得問問他們?！?/br>
    晁遜道：“我這里正用他們呢，你等幾日再來?！?/br>
    晁二道：“等幾日，那些奴才們便不知逃到哪國去了?！笨馨⒐鹆r明白眾人逃跑已成，暗暗歡喜。他已想過如何應付，遂滿面茫然。

    晁遜皺眉：“怎么回事？說清楚?！鞭D身回屋。眾人趕忙跟著進去了。

    晁遜在大楠木交椅上坐定，丫鬟小廝站立在身旁，晁二上前回話。

    原來今兒一早炭窯的管事們酒醒后發(fā)覺奴才逃跑，嚇得驚魂未定。一頭派人去報官，一頭趕進城來送信。他們自然不會說自己吃了酒。只道昨晚收了工如平日般趕著奴才們睡覺；今兒早起來催他們上工時，見大門敞開、鐵鎖丟在地上、人已跑光了。晁二聞聽大怒：“反了么！”報信的說昨兒才剛送了寇家爺倆給遜三爺，他遂找了過來。

    晁遜皺眉道：“寇得寶委實是個傻子?？馨⒐鹞仪浦鴺O靠譜知規(guī)矩，還認得字，且認得白大褂，不像個燒炭做粗活的?！?/br>
    寇阿桂正琢磨著怎么把話往自己的來歷上引呢，他竟送了話頭過來，立時淚如雨下道：“三爺……奴才……奴才原也不是做粗話的。”

    “嗯？怎么回事？”

    “奴才乃京中燕王妃身邊的管事?！?/br>
    “什么？！”眾人大驚。

    晁遜急問：“怎么回事？！”

    寇阿桂遂將自己本是什么身份在京中做什么、如何接到弟弟的書信回家探親、如何遇上黑店落到人牙子手里、如何被再三轉賣、如何進了晁家的莊子、如何遇上兒子寇得寶、如何讓矮胖子送來城里之前后經過從頭細說了一遍。晁二呆若木雞。

    半晌，晁遜思忖道：“既如此，有件事你可知道原委?！?/br>
    “三爺請說?！?/br>
    晁遜在一疊報紙中翻了翻，翻出一張遞給他?？馨⒐鹨豢?，是，上頭登著燕王的放棄王位公告及照片，愕然。半日，他沉著臉道：“這不是我們王爺！這是那個替身。”

    晁遜眼角一跳：“替身？”

    寇阿桂點頭道：“我們王爺多少年前就不在京城、去爪哇找先世子了。”

    晁遜思忖片刻站起來道：“你跟我來。”拿起腳便走?？馨⒐鹈Ω?，寇得寶緊跟著他爹。晁二遲疑了一瞬，也跟著走。

    一行人徑直來到晁大老爺的外書房，晁遜讓晁二等人在門外候著，自己領寇家父子進了屋子。老頭正與幾個幕僚議事。見老三穿著“孝服”走進了，咳嗽兩聲：“胡鬧，告訴你莫要在家里穿這個。”

    晁遜道：“父親總留意這種不要緊的小事。兒子有大事要說?！?/br>
    晁大老爺哼道：“你能有什么大事，玩你的去是正經?！?/br>
    晁遜招寇阿桂近前示意道：“這是我父親?！?/br>
    寇阿桂忙跪下磕頭：“奴才叩見大老爺，大老爺萬福金安?！标舜罄蠣敗班拧绷艘宦?。

    寇得寶見打他的管事在外頭沒進來，膽兒莫名大了些。瞧見高幾上擺著一座紅珊瑚樹，大聲驕傲道：“紅色！”

    晁遜微笑道：“得寶說的對！”乃拉他立在寇阿桂身旁向晁大老爺道，“父親可聽出這奴才是哪里口音？”

    晁大老爺捋了捋胡須道：“倒像是京里頭的口音?！?/br>
    “不錯?！标诉d點頭，“京里頭早年出了些事，天下不知?！彼熳尶馨⒐鹫酒饋?，再說一遍自己的經歷。

    寇阿桂再說了一遍。晁大老爺與幕僚皆面色感慨。一個幕僚道：“原來聯邦治下也不過如此。”

    晁遜道：“寇阿桂說，京中那燕王是個替身?！北娙舜篌@。幾個幕僚遂向寇阿桂提問，他具以實對。

    晁大老爺點頭道：“原來如此。我說么，燕王那等人物兒，若身子不好頂多讓位給世子，何至于消磨到不要王位的份上?！?/br>
    晁遜道：“如此大事，請父親親去一趟長沙告訴王爺，別又先跑去見我jiejie。”

    一位白須老幕僚問道：“三爺，為何不能告訴娘娘？此難道不為娘娘母家之功么？”

    晁遜道：“王爺知道父親是娘娘的生身之父，不用提醒、他老人家不會忘的。我jiejie一個后宮女子，用不著過問朝堂之事，何況還是別國的朝堂?！?/br>
    老幕僚微驚道：“老爺，三爺所言有理啊。”

    晁大老爺道：“老三就是太老實了。如今哪位娘娘的母家不跟她們會面議事。”

    晁遜哼道：“旁人都在做錯事，咱們不做就吃虧了是么？”

    晁大老爺啞然，擺手道：“我自然知道分寸?！?/br>
    晁遜聳肩道：“王爺定會想見寇阿桂，父親帶著他去。他這傻兒子離不開他，也一并帶去吧。寇阿桂，你兒子只是智力略低，并非完全的白癡。你教導他點子規(guī)矩，莫要沖撞了王爺?！?/br>
    寇阿桂愁道：“奴才這兒子……不敢?guī)ヒ娰F人吶?！?/br>
    “不成，你必須帶著他。”晁遜道，“信任之人在目力所及處對這種孩子極為要緊。有你在他就不會胡鬧，看不見你他便沒有安全感、必然焦慮。尤其是陌生環(huán)境。你務必走哪兒把他帶哪兒?！?/br>
    晁大老爺道：“胡鬧。一個傻子豈能帶去王爺跟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