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黑漢子笑道：“安子你從哪兒翻出來這么個小秀才！白得跟娘兒們似的。”

    楊安笑罵：“你個呆驢子沒見識！秀才不出門，盡知天下事。這本事咱們沒有，咱們的本事秀才也沒有。取長補短才好。再說念書必是好事。你們?nèi)蘸蟛慌沃鴥鹤幽顣矗俊北娙嗽倏词ト?，眼神略變，方才那點子蔑意已沒了。

    楊安遂扯了張凳子讓圣人在石桌旁坐下，教他怎么打撲克牌，口里道：“這玩意是海盜從西洋學來的。西洋水手常年在海上飄著，無事時便打這個賭博消遣。每局時間短，打了會子也許船長大副之類的便喊他們做活去，隨手可撂下。不像那些太太奶奶抹骨牌，一局能打小半個時辰?！?/br>
    圣人笑道：“哪里有那么久。”

    本以為打撲克容易學，誰知這幫壯丁學了許久學不會，蓋因他們皆是從別國招募而來的、不認得阿拉伯數(shù)字之故，記牌甚是艱難。圣人倒是極快的學會了，燕國已推廣這種數(shù)字兩三年。楊安將牌一丟，道：“大家還是先學會阿拉伯數(shù)字，日后必有用處?！?/br>
    圣人道：“這個唯有燕國在使，別國無用?！?/br>
    楊安道：“這個省事便宜，比文字好認，已經(jīng)被各國商賈學走了。從商戶傳到別家也容易的很?！?/br>
    他乃站起來朝地上查看了幾眼，從庭樹下?lián)炝藟K遂青磚片兒，在石桌上畫了個阿拉伯數(shù)字“1”。遂指著道：“這個便是數(shù)字一?！?/br>
    有人道：“一不是橫著的？”

    “文字是橫著的，數(shù)字是豎著的。這個好記吧？”

    “好記好記！橫豎都只得一條，便是一?！?/br>
    楊安拿袖子抹掉“1”，寫了個“2”?！斑@個是二。像不像一只鵝？”他在“2”上添了幾筆，畫成一只鵝的模樣。

    “委實像！為何二字像只鵝？”

    楊安一本正經(jīng)道：“大概因為鵝的叫聲挺像在喊‘二二二’？”

    眾人都笑：“像！大概是這個緣故?！笔ト搜壑形⑽⒑?。

    楊安遂依序教了壯丁們十個阿拉伯數(shù)字，且每個數(shù)字都扯點子到別的事兒上，眾人學起來容易些。不一會子他們便記住了。再教打牌，立時學會。楊安拍手：“好了！可以玩兒了！”

    有個認出圣人的漢子遲疑道：“咱們這個玩兒……郭公公回來只怕會惱怒?！?/br>
    楊安假意皺眉：“說的也是啊……”旋即拍了下石桌，“這樣吧。本來就人有多。每局的輸家到門口放哨去，直至下兩個人輸了換他們。郭公公鑒如大師遠遠的在石橋那頭冒頭就趕忙進來報信。咱們登時收了牌，你們在院子里習武，我溜回去藏牌再出來和你們一道練，小王秀才溜屋看書。如何？”

    眾人笑道：“這主意不錯！就這么辦吧！”

    大伙兒便開始打撲克，輸家放哨。幾輪牌下來，連圣人在內(nèi)，所有人都熟絡(luò)了阿拉伯數(shù)字。直打到天色將黑，那兩位還沒來?？汕蓷畎草斄艘换?，摸著肚子道：“吃飯吧，不打了?！?/br>
    眾人喊道：“輸了便不打了！楊將軍好生小氣?！?/br>
    “哪兒小氣了？這會子正經(jīng)是飯點兒，那兩位也該回來了?！?/br>
    話音未落，外頭放哨的喊道：“來了來了！快些收拾！”

    楊安如閃電般扒拉起紙牌兜在前襟，喊道：“小王秀才快回去！”

    圣人這才明白過來，撒腿朝屋內(nèi)跑。眾壯丁趕忙胡亂排成陣勢練武來。只是各練各的，雜亂無章。

    楊安腳程快，眨眼放好了牌回到院中，低喊道：“都跟著我！”遂跑到前頭比劃起來。旁人見了登時跟著他比劃，瞬間整齊劃一。鑒如和郭太監(jiān)進門正好看見，齊齊點頭。

    當晚，二人找圣人說了些話。因門窗俱有人把守，楊安沒偷聽成。

    次日一早他二人再出去，吩咐楊安領(lǐng)人習武。楊安口里答應(yīng)著，等他們一走便領(lǐng)人打牌。小王秀才也出來一塊兒打，大伙兒昨日已同他熟絡(luò)了。黃昏時分那二位回來，眾人假扮練武。用罷晚飯，那兩位同小圣人密議，如此數(shù)日。

    終有一日，他二人連圣人一道帶出去了。打牌時有人喊：“小王秀才——打牌啦——”沒人答應(yīng)。

    楊安道：“小王秀才今兒不打，有事出門了。”

    旁邊有人笑道：“楊將軍你可拉倒吧！真當我們不知道他是誰么？”

    楊安擠擠眼：“小王秀才??！不然你說是誰成天跟咱們打牌？”眾人心照不宣笑了笑，霎時有種一起做過壞事之感。

    而后數(shù)日，小王秀才一直沒機會打牌，每日回來面色皆不大好。住了有小半個月，眾人搬離客棧、改去陳州城郊一處不小的莊子。鑒如和尚告訴楊安：“陳王已答應(yīng)幫咱們買火.槍了?！?/br>
    楊安一愣：“買火.槍？他幫咱們買？他出錢？”

    鑒如嘆道：“咱們出錢。舉國唯有一家賣的火.槍能用，偏他們不隨便賣給人，須得托幾家王爺幫咱們買?！?/br>
    “啊？他們那么傻？有銀子不賺？”

    “他們?nèi)绱说故菦]錯，不然非天下大亂不可?！辫b如又嘆，“先弄到火器再說吧?！?/br>
    楊安點點頭，道：“火.槍種類極多，用法各有不同，大師預備買那種？”

    鑒如怔了怔，思忖片刻，問道：“你在南洋慣用那種？”

    “平素使的都是流星三號?！睏畎驳?，“前陣子悉數(shù)換成了流星六號。這槍好，比三號好多了?！辫b如乃細問了這兩種火.槍，楊安竭力攛掇他買六號。

    他們在這莊子住下了。鑒如與郭太監(jiān)時常出去招募人手，練兵之事交予楊安。懷才如懷孕。楊安之才日漸凸現(xiàn)，那兩位也日漸器重于他。楊安發(fā)覺那鑒如和尚雖歲數(shù)不小卻有幾分單純，郭太監(jiān)全然不知軍務(wù)，便愈發(fā)使出本事來。不知不覺楊安已成了除去那兩位之外的頭目。圣人雖淡淡的，無人之時也會與楊安多說幾句話。

    又過了些日子，火.槍送來了。鑒如和尚瞧著一箱箱烏壓壓的火.槍，略松了口氣。郭太監(jiān)在旁嘆道：“這么點子，能做什么使?！?/br>
    鑒如道：“還有別家?！?/br>
    遂留下郭太監(jiān)在莊子里，鑒如和尚出去辦事。

    這趟回來，鑒如猶如遇上了什么事似的，灰頭土臉的面色也不大好看。乃拉著郭太監(jiān)在屋中密議了大半日，又將圣人請過去。才過了不足一炷香的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