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本可以請貴府下人另說出一種難得扇骨的名字來，只怕他們說不出來?！毙齑让嫔蛔儭Ｔ嬖A師瞧了他片刻，道，“只是過于費事?！蹦宿D(zhuǎn)頭向羅曼道，“大人，請允許在下出示證據(jù)。”

    “批準?！?/br>
    原告訟師走到徐慈跟前，從懷中取出把扇子“刷”的打開：“敢問徐三爺，這是什么？”

    徐慈大驚。好在他及時捂住了嘴，過了會子才說：“晚生不認得此物?！?/br>
    原告訟師欺近他跟前指道：“這扇子上頭如何有徐三爺?shù)乃秸?？”被告訟師沒有經(jīng)驗，不知可以反對，在旁茫然無措。

    徐慈咬牙：“這私章是仿造的?！?/br>
    “咱們要不要請徐三爺?shù)臅团笥褋碚J認這扇子和私章？”

    “扇子是假的！是贗品！”

    “這分明就是貴人送與徐三爺?shù)哪前?！徐三爺顯擺給不少朋友瞧過了！”

    “胡說！那把我分明丟進分明丟進護城河了！”

    “在下設法撈出來了！”

    “撈出來總不能讓破扇復原！”徐慈喊道，“我已撕做了五六片的！”

    “誰信你！”原告訟師嘴快如刀，“價值千金的古扇子你舍得撕做五六片！”

    徐慈嘶喊：“我說了那是贗品、贗品！不是真的?！?/br>
    正文 第807章

    徐慈于大理寺大堂高喊扇子是贗品, 原告訟師長長“哦——”了一聲：“那是贗、品、啊?！?/br>
    人群喧嘩, 被告訟師面如土色。陳大老爺罵道：“廢物！廢物！”徐慈已明白上了當，又氣又悔，跌足拍案。

    原告訟師向下頭的百姓作了個團揖, 又轉(zhuǎn)身向羅曼道：“羅大人, 在下請求讓四位證人上堂?！?/br>
    “批準?！?/br>
    只見后頭走出來四個人，個個都是商戶打扮。羅曼問他們是誰。原來都是京城幾家大古玩店的掌柜。徐慈頓時如被抽了筋似的癱軟在椅子上。原告訟師拿著扇子問證人道：“請問四位，你們可認得這扇子?！?/br>
    四人都說“認得?！薄笆涨坝腥四昧藖硇〉昵箬b, 模樣甚是著急?！薄靶∪饲屏税肴? 告訴他這扇子委實做得好, 可惜是把贗品?！薄靶∪酥磺屏藥籽郾阒朗勤I品, 今人仿制的。”“小人一眼就瞧出來了。”“小人還說, 雖是贗品，少有人瞧得出來。先生輸在高手手里, 輸?shù)貌辉┩??！?/br>
    “拿扇子求鑒之人四位可還記得么？”

    “自然記得?！薄白龅眠@么好的贗品實在不多, 故此記得特別清楚?！?/br>
    “他在這大理寺大堂之上么？”

    “在?！?/br>
    “請四位指出來?！?/br>
    那四人齊刷刷指著徐慈：“就是這位徐三爺。”

    羅曼點頭：“被告和被告訟師，你們對原告方提供的證人和證據(jù)可有異議么？”

    徐慈不言語。被告訟師強辯道：“一個贗品扇子, 許是徐三爺外頭買來的呢？怎見得就是貴人給的？”

    原告訟師奇道：“哦~~既然不過是誤買了把贗品古扇，為何徐三爺死活不肯承認？”

    下頭有人喊：“好不要臉！越是念了書的人家越不要臉?！?/br>
    原告訟師忙說：“這位先生不要誤傷無辜。在下也念了書, 在下卻是要臉的。”有人哈哈而笑。

    被告訟師委實沒多大本事，竟不知如何應對。他后頭有個儒生站了起來：“羅大人, 晚生有一文，可明辨是非?！?/br>
    羅曼繃著臉：“請先生宣讀。”

    那儒生咳嗽一聲，從懷中掏出一篇文章來, 又戴上眼鏡，搖頭晃腦念了起來?！胺蛴性疲邮瓴怀?，姆教婉娩聽從……”

    徐慈身后那群老爺夫子跟著搖頭晃腦，下頭聽眾一片茫然。前頭那多舌的忍不住同另一邊之人竊竊道：“這老頭說的什么？”

    那人道：“我也不知道??！”

    有人大聲道：“能不能說人話！”

    “對！說人話！我們不是和尚，聽不懂念經(jīng)！”

    羅曼一拍驚堂木：“肅靜！”眾人閉了嘴。

    那儒生文章頗長。念著念著，有人都快睡著了，他還捻著胡須得意洋洋。最末有一段四六駢文，這儒生一壁念、一壁伸胳膊在空中比劃。下頭又有人大聲抱怨：“有完沒完！比蜜蜂還鬧些?！?/br>
    儒生得意之處被人打擾，怒朝下人瞪了一眼。這一眼他方發(fā)覺，聽者眼神散漫、神色枯乏，幾乎沒人領略文章之妙，不禁惱道：“對牛彈琴！”

    對面那原告訟師立時道：“反對！被告方侮辱旁聽百姓?！?/br>
    羅曼朗聲道：“反對有效。本官警告被告方，如若再出言辱及百姓，將被逐出庭審大堂?！?/br>
    儒生跌足，才要罵句斯文話，被告訟師在旁使勁兒擺手：“先生！羅大人已警告你了！”

    儒生強壓住怒氣，帶著三分火念余下幾句駢文。上頭林黛玉含笑低聲向詹鯤道：“又讓琮兒說著了?！?/br>
    詹鯤低聲問：“什么？”

    賈琮伸腦袋過來：“林jiejie悄悄夸我什么？”

    林黛玉嗔了他一眼：“你說，文人的撰文習慣極其難改，尤其他篤定自己沒錯?？v然有人叮囑他只寫‘情理’兩樣，寫文章的依然會忍不住把‘律法’加進去。不然他便覺得文章不齊全。”

    賈琮得意道：“我說什么來著？但凡不給他們神助攻，他們內(nèi)部一定會出現(xiàn)豬隊友——比豬隊友更可怕的是自以為是狼隊友的豬隊友。”

    詹鯤道：“文章委實寫的好，故此聽的人尚未察覺。不然，方才便有人打斷他、不許他念完了?！?/br>
    林黛玉道：“念完了指定得夸贊會子?！?/br>
    果然。儒生一念完，后頭幾個人齊聲叫好，夸贊“絕妙文章！”待他們夸完了，羅曼方正色道：“請被告方以通俗易懂的語言向本庭解釋方才的文章——百姓們許多沒聽懂。”

    話音剛落，下頭眾人便鬧了起來：“聽不懂聽不懂！”“比和尚念經(jīng)還難聽些！”“嗡嗡嗡說的什么！”

    儒生蔑然道：“他們自然聽不懂，他們不過是群……”話未說完，被告訟師撲上去死死捂住了他的嘴。眾人都知道他是想罵自己呢，立時起哄。

    “啪！”驚堂木一響，羅曼大聲道：“肅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