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聲：“他怎么不早說！這都四月了，什么都來不及！這可如何是好！”頓了頓，忽然“啊啊啊啊——”仰天大喊起來。

    真明忽生出幾分憐憫來，勸道：“旱澇之災(zāi)自古以來就難有法子。現(xiàn)在才四月，早些預(yù)備好糧食救災(zāi)還來得及?！?/br>
    蘇澄猶如被抽了筋似的，有氣無力道：“那已經(jīng)是馬后炮了。縱然救下些災(zāi)民，讓大水淹死的定然更多。人口啊……江西都成這樣了。再讓洪水沖走些人口，真的就不知道哪年能興旺起來。”她雙目忽然跳起神采來，眼珠子轉(zhuǎn)動、腦中思索、口里念叨，“首先得向朝廷求工部治水的能匠。治水許是來不及了，至少他能看出哪里容易決堤，先轉(zhuǎn)移走百姓。一面往吳國嶺南等地多多的買糧食備用。還有就是今年這一季立推種西洋馬鈴薯。這個收起來快。種水稻很可能等不及收割就讓水泡了?！?/br>
    伙計在旁提醒道：“來不及了。春秧早已插完了?！?/br>
    蘇澄捂臉：“楊二伯早點提醒多好。”

    “怨不得他。”真明道，“他也是看過這兩個月的雨勢才猜的?！?/br>
    “我知道，他又不傻?！碧K澄嘀咕道，“一時想不出法子來，暫且推脫一下責(zé)任，橫豎他老人家聽不見?；仡^請他吃只燒雞算是補償我拿他嚼舌頭?！闭婷魈智昧艘幌滤暮竽X勺。

    伙計忽然喊了聲“大小姐”，示意她前頭來了人。蘇澄凝神一看，有個六七歲的小姑娘，瘦得嚇人，眼睛卻大，黑乎乎的小手里拿著一朵小小的黃色小野花，立在前頭不敢過來。蘇澄忙招了招手。小姑娘幾步跑過來將小野花舉到蘇澄跟前。蘇澄趕忙蹲了下來。小姑娘細(xì)細(xì)的嗓子小聲說：“這是……那邊……我采的?！?/br>
    蘇澄柔聲道：“哦，真好看！你很有眼光。”

    小姑娘立時笑了，把小手往蘇澄跟前伸近了些：“給你。我瞧你方才哭了。你莫哭?！?/br>
    蘇澄眼中翻出一陣淚意，又強忍住了，小心翼翼接過花兒看著她微笑道：“謝謝你。太好看了，我從沒看過這么好看的花兒。我再不哭了?！毙」媚锟┛┬Τ雎晛?，模樣兒極可愛，轉(zhuǎn)身跑了。蘇澄面上立時滾下兩行淚來。

    那頭道士們已開始吆喝：“粥滾了——好生排隊領(lǐng)粥了——”

    正文 第714章

    施罷了粥, 眾道士起身回天寧觀。蘇澄靠在馬車?yán)镱^動彈不得。顛顛簸簸快到了，蘇澄忽然慢慢的說：“離家出走第一日，好懸被人騙去當(dāng)嫂子, 騙我的還是個十二歲的小姑娘；第二日，知道了江南水鄉(xiāng)還有地方缺水缺到日日打架，計較起來終究是**；第三日……第三日……第三日, 看見了真的災(zāi)民。饑餓果然是全世界最可怕之物?！彼铝丝跉猓捌刑峤沁@個名字取得多慈悲……道長，還有更慘的么？”

    真明想了想：“有。北郊有個小村是麻風(fēng)村, 比菩提角還慘?！?/br>
    蘇澄半晌才說：“我還是不去看了。怕?lián)尾蛔??！?/br>
    “你一個不出門的年輕女娃子，從前又沒見過。路得一步一步走?！?/br>
    蘇澄怔怔的道：“早先我沒那么敬重我老子, 總覺得他迂腐頑固、還不如祖父開明。如今才知道，他能到一處做官、使一處民康物阜已了不得了?！?/br>
    真明道：“再有。一年清知府、十年雪花銀。為一省父母官, 可撈的好處多得你想不出來。你打小見慣了蘇大人和蘇老大人清廉、便覺得清廉本是天經(jīng)地義，乃大錯特錯。丫頭, 私心乃人之本性。俗話說本性難移, 忍住各色.誘惑是極難的。別的知府縣令不也讀圣賢書考科舉入仕？卻多半沒忍住。”

    “我已明白了?！碧K澄撐著頭道，“只不知怎么勸他放我出門?！?/br>
    “不是有蘇老大人么？”

    “他特意把柳小七哄走, 就為了不許人幫我。他自己斷不會幫我的?！?/br>
    “那便唯有你自己想辦法了。”

    “只是眼下諸事緊迫，已沒閑工夫惦記我自己了。”蘇澄嘆道, “我老子還不知道今年有水患吧?！?/br>
    真明瞧了她一眼：“如此大事，楊千里會只告訴我這個老道士、不告訴蘇大人？你莫自負(fù)。你雖聰明，終歸是個才剛出后院的小丫頭。蘇大人已入仕多年，他在荊州是治過水的, 還輪不到你個丫頭片子去想法子?！碧K澄“嗷”了一聲，不言語了。

    蘇澄想了半日搭一宿，依然沒想出法子說服她老子放她出門。次日，哪兒也沒去，只趴在天寧觀老樟樹下發(fā)愣。賈氏馬行那伙計忽然來了，告訴她：“那個叫小雀的女工死了?！?/br>
    蘇澄大驚：“什么？！好端端的怎么死了？”

    “她二哥自打見過你之后便惦記上了。她母親怨她不長眼、領(lǐng)了個狐貍精回去勾走哥哥的魂兒，失手把她打死了。”伙計道，“如今她們?nèi)叶紒眈R行鬧事，要你賠小雀性命。”

    蘇澄聽見前頭的話，內(nèi)里不知是個什么滋味；后頭便愣了：“我賠小雀性命？”

    “若非你去了她們家又不肯嫁給她二哥，她二哥便不會失了魂兒、她母親也不會打死女兒。如今小雀死了，她們家非但少了一份工錢、還少了一個女兒。原本與人商議好明年便拿小雀替她大哥換親，如今顯見換不成了。她們家兩個兒媳婦都因為你沒的，你自然得賠?！?/br>
    蘇澄懵了：“這……這都什么道理……”

    伙計笑呵呵道：“橫豎都在我們馬行門口鬧呢。這是大小姐自己惹出來的事，你說怎么辦吧?！?/br>
    蘇澄想了想：“報官?！?/br>
    伙計挑起眉頭：“當(dāng)真報官？官可是蘇知府?！?/br>
    “報官?！碧K澄道，“沒法子跟糊涂人講道理，唯有請官府出面了。你們掌柜的去報案還能插個隊。”

    伙計瞧著她道：“到時候蘇大人少不得要找‘張姑娘’去對質(zhì)?！?/br>
    “去唄。”蘇澄聳肩，“我已預(yù)備了一套不講理的詞兒。橫豎他們也不講理，那就大家都不講理好了。”停了片刻又說，“放心，梅大夫這么難得又立下大功的人才，我爹不會放他走的?！?/br>
    伙計正色道：“小人正要同大小姐說此事。小人昨兒去瞧了瞧梅大夫，他不欲求令尊大人開恩，寧愿跟著闔族上北美去，日后也好照料族人三災(zāi)兩病?！?/br>
    蘇澄也正色道：“這個就不是他說了算了。我爹手里當(dāng)真沒什么人才。你瞧瞧這亂的！梅大夫難得的不是醫(yī)術(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