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眼睛望著自己。乃輕笑道，“但凡女人瞧不上丈夫，少不得出去結(jié)姘頭。不然，那些出去結(jié)姘頭的男人，他們所結(jié)的姘頭又從哪里來？”

    婦人又欲張嘴；那漢子忍無可忍，抬手扇了她一巴掌。婦人頓時大哭，還欲說話；漢子反手又是一巴掌，斷喝：“閉嘴！再多說一個字、我立時拔掉你的舌頭！”婦人坐在地上愈發(fā)大聲哭起來，只是當(dāng)真不敢再說一個字。哭了半日，見沒人出來幫她，婦人爬起來跑進小雀家對面去了。

    見蘇澄越走越遠(yuǎn)，小雀二哥竟又拔腿想去追。才追了兩步，讓漢子死死抱住：“追不得！莫要糾纏那個女人！”

    二哥喊道：“她模樣好！我喜歡她！”掙扎著依然想去追。

    漢子好懸要被他脫了手，只得劈頭又是一巴掌，打得那二哥直跌在地上。漢子喊道：“愣著干什么？把他拖回院子里去！”后頭上來幾個男子，七手八腳硬拖著他進去了。

    漢子跟了進去，二哥還在掙扎，口里喊：“姑娘——我喜歡你——我必對你好的——”

    漢子忍不得又是一巴掌，指著他恨聲罵道：“你這糊涂崽子！那種女人留得的嗎？她就是個野婦！沒聽她說什么？她說去告官、讓知府老爺打死你！縱然你不死，但凡她去了一回，別的女人都學(xué)了去如何是好？咱們這些沒成親的男丁再也莫想娶到老婆！成了親的娘家必也拿著告官來訛我們還聘禮錢！”小雀二哥登時愣了。漢子便紅了眼眶子，“若出得起聘禮，咱們何苦來成日哄人進門……風(fēng)風(fēng)光光吹吹打打娶個老婆不好么……”

    一語未了，四周眾人也都紛紛紅了眼圈。唯有這二哥還喃喃道：“我當(dāng)真喜歡她……”

    他母親哭天搶地的罵道：“都是那黑了心肝的女人——打破了我家的缸——如今缸都壞了——好生生的缸讓她打壞了——”她忽照著小雀劈頭打去，“都是你這沒眼色的小蹄子！什么貨色都往家里拉！”小雀抱頭跳著閃躲，依然被她母親追著打了十幾下，放聲大哭。她母親毫不解氣，轉(zhuǎn)身去拿墻角的笤帚。小雀趁機撒腿跑了出去。母親在后頭喊，“跑！我讓你跑！有本事莫回來！回來必打死你！”

    正文 第712章

    卻說蘇澄恫嚇住了小雀一家及其街坊, 故作鎮(zhèn)定從釘子巷逃走，其實早嚇出一身冷汗來，出了巷口反倒微微發(fā)顫。乃慢慢的負(fù)手踱步, 細(xì)思今日之困乃因輕敵之故。滿心只想著小雀不過一小女兒，她家里也是尋常百姓，自己身上又帶著兵刃火.槍、想來無礙；故此莽撞行事了。若非方才那漢子出頭、讓自己得以趁機嚇唬人, 還不定會怎樣呢。

    一面想著，只見巷口橫著的那小街旁停了輛青蓋馬車，迎著蘇澄跑了過來。馬車夫摘下斗笠, 正是賈氏馬行的那伙計。此人跳下車來拱手：“張姑娘。”

    蘇澄立時明白了：“周掌柜讓你跟著我？”

    伙計笑道：“姑娘好本事，竟自己脫了身。我還琢磨著再過會子便進去救你呢?！?/br>
    蘇澄松了口氣：“多謝！我方才嚇得厲害, 早知道你在外頭我就不怕了?！?/br>
    伙計不禁大笑，乃道：“姑娘告訴周掌柜你要上工友家逛逛, 他便猜那女工欲哄你回家做嬸娘或嫂子?！?/br>
    蘇澄眉頭一動：“周掌柜根本不知道我要上哪個工友家逛去的。原來這等事并非獨在釘子巷?！?/br>
    伙計道：“貧苦人家娶不上媳婦，多半便是這兩樣法子?；驌Q親、或搶親?！?/br>
    “不止一家、不止一巷、不止一城?！?/br>
    伙計點頭：“全省皆如此?！?/br>
    “我的天！”蘇澄望天, “民間到底窮成了什么？”

    伙計眼中露出一絲瞧熱鬧之意來：“縱然蘇大人是個包青天再世, 三年五載的怕也沒法子?！?/br>
    蘇澄想了想：“那倒不至于。至少我們有人口。早年臺灣府四面荒蕪，三五年不也起來了？只是……須得讓百姓休養(yǎng)生息才是?！彼龔街迸郎狭笋R車。

    伙計詫然瞧了她兩眼, 也坐到前頭抖開馬鞭，隨口道：“莫非姑娘有什么法子？”

    “大略有了點子念頭。還得同蘇大人商議?！?/br>
    伙計回頭望了眼釘子巷, 奇道：“姑娘究竟是怎么出來的？我竟想不出他們肯放了你?！?/br>
    蘇澄笑道：“我嚇唬了他們一番，說要去告官?！?/br>
    “你當(dāng)真去告？”

    “我想先等等看?！碧K澄思忖道，“方才說了那么些話，聽的人里頭就有年輕的媳婦。且等些日子, 看有沒有人清醒?！庇挚嘈Φ?，“我年幼時就聽師叔提起過‘哀其不幸、怒其不爭’，也只聽見罷了。這會子方明白其意?！蹦溯p嘆一聲，“這八個字說的真真好。那些被騙來的媳婦竟多半是認(rèn)了命的?！?/br>
    “多半？”伙計道，“哪有不認(rèn)命的。再說，到了婆家好賴有口飯吃——好容易騙來的媳婦不能餓死，餓死了誰生孫子？不過是娘家倒霉、收不著聘禮罷了?！?/br>
    “是了。我把這一節(jié)忘了?！碧K澄搖搖頭，“那就不用指望她們?nèi)ジ鏍盍?。?/br>
    伙計道：“不然，又不是離家十萬里，想逃還不容易？”手臂一揮，催動馬車走了。

    馬車吱吱呀呀走了一陣子，伙計略拉了拉韁繩，馬便跑慢了些。他道：“張姑娘，周掌柜說，待從女工家救了你出來，不妨領(lǐng)你去看看菩提角。如今既是你自己出來的，還去么？”

    “菩提角？什么地方？”

    “去年水患之難民，老弱病殘的大都在哪兒。偶爾富貴人家施粥送衣便打發(fā)人過去?！?/br>
    蘇澄吸了口氣，思忖片刻：“今日不能去。縱然要去，也不能就這么去?！被镉嬈似^，只看后腦勺便能看出有些失望。蘇澄解釋道，“大略能想出是個什么模樣。窮極了便搶老婆，餓極了天曉得會做什么。我方才已犯了白龍魚服之過，不可再造次了。過兩日托朋友去施粥，我混在做事的里頭便好。”

    伙計默然片刻道：“也好。姑娘少吃些去?！?/br>
    蘇澄瞇起眼瞧著此人的背影。分明半點神色瞧不到，她竟覺得這伙計極幸災(zāi)樂禍。輕嘆一聲，自言自語道：“橫豎已經(jīng)夠糟了，再糟一點也就那樣。”

    伙計終是忍不住嗤道：“未必。”蘇澄拿手遮了眼，暫且靠在車廂里裝死。

    次日，蘇澄依然扮作仆婦模樣，尋周掌柜借馬車。周展柜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