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女郎脆聲道，“滿天下最不缺錢的錢莊就是他們了?！?/br>
    勞言和奇道：“不知知府老爺怎么弄來的米糧？”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女郎笑道，“難道還‘只許百姓放火，不許州官點燈’么？”乃回身看了諸位米行東家一眼，輕輕的說，“官府與百姓不同。官府手里是有‘兵’的?！?/br>
    正文 694.第六百九十四章

    知府蘇韜在城郊以平價放糧，滿城百姓如得了青天一般，挑著擔(dān)推著車涌去官倉買米。這一出雖是為了平定糧價, 也直將前些日子滿大街傳的“官倉皆空”給破了個干凈——官倉滿滿的, 去買米的都看見了。順道，全城米鋪關(guān)門之局無疾而終。

    城南那竹林老婦聞報愕然，良久才道：“他竟有這般霹靂手段……”

    其侄勞言孝垂頭道：“昨兒言和就說他們必有本是弄到糧食?！?/br>
    老婦道：“這一節(jié)是我老婆子算錯了。如此看來, 后頭咱們也不用預(yù)備什么，只緊跟著蘇大人?！彼尖馄?，“咱們家的糧食立時放出去，比官倉的價錢低二成?！?/br>
    勞言孝一愣：“低二成？蘇大人昨晚那些糧食是‘買’的！”

    老婦恨鐵不成鋼道：“難道他還稀罕那幾個賣糧的錢？他若稀罕銀錢，昨兒他‘買’糧只管算低價。眼下蘇韜愁的是百姓都去官倉買糧, 城郊道路擁堵, 城內(nèi)少了人煙。咱們家低價賣糧, 將買糧的百姓引回城里頭來，正是幫了蘇大人一手。咱們賣了, 有那心思活絡(luò)的米鋪自然跟著賣，謝家的局便破得更快些?！?/br>
    勞言孝“哦”了一聲：“姑母高明?！?/br>
    老婦又道：“城中綠林人漸多之事, 讓言和提醒下蘇姑娘。”

    勞言孝道：“我想讓言和出個主意, 咱們家安插幾個人到綠林人常住的客棧中去幫著打探消息?！?/br>
    “你們莫要出主意, 也莫摻合?！崩蠇D道，“人家顯見比你們高明。”

    勞言孝道：“過些日子必是滿城的綠林人，他們能有什么法子？他們終歸人少，這趟還是借了燕軍派來押糧草的兵。”

    老婦皺眉道：“咱們以為人家不可能一夜之間弄來糧食，巴巴兒等著人家上門來求；人家不也弄到了？”勞言孝啞然。老婦又想了會子，“讓言和去問人家可要咱們幫什么。終歸咱們有人手。”勞言孝應(yīng)聲而去。

    這日下午，勞家將城中幾個鋪子臨時改售糧米，價錢低了官倉米二成。窮苦人家終歸多，最在意的便是價錢。立時有許多人上勞家排隊去了。勞家自身并未開米行，親眷卻有幾處大米行，也同時開業(yè)，價錢與勞家的一樣。到了第二天，三成米行開業(yè)，米價也低了一二成，官倉依舊售米。下午，五成米行開業(yè)。第三天，除去謝家自開的幾處米行，其余全部開業(yè)，米價都比官倉米低了一二成。

    這一出鬧劇，謝家敗了個底朝天。勞言和上蘇澄那兒套近乎問要不要幫忙，蘇澄也沒回去問過長輩，直言“多謝”、“不用”。勞言和立時看出來，蘇知府早知道綠林人會涌入之事了，想必已做好防備。

    “全城歇業(yè)”這一招沒法子再使了，誰也不愿意惹上子虛縣別的烏氏產(chǎn)業(yè)。這幾日蘇韜一直沒事人似的，雷打不動坐在衙門忙著辦陳年舊案，連個臉都沒露——畢竟人家打官司的百姓都已拿了號牌排隊的。

    滿城米行開業(yè)那日，勞家的大爺勞言孝親往知府衙門拜訪。他是坐著家中日常用的轎子去的，才下轎便知道今兒來錯了。蘇韜贏謝鯨贏得爽利，衙門口排隊拿號打官司的人更多了些，排了大半條街。勞言孝立在轎下想了會子，回身吩咐下人莫要跟著他，撣了撣長袍走到衙門口向門子拱手：“這位差爺?！?/br>
    那門子依然是楊國泰，回拱手道：“這位老爺有何吩咐?！?/br>
    勞言孝從懷中取出自己的片子雙手捧上：“在下勞言孝，想請教何時能拜訪知府大人?！?/br>
    楊國泰瞇了瞇眼接過片子：“我們老爺這些日子忙著審案呢。”

    “在下知道?！眲谘孕⒌溃按罄蠣敯兹詹坏瞄e，不知晚上可得空見在下一見？”乃從袖中取了錠銀子塞給他。

    楊國泰掂掂份量，約莫有三四兩，笑納了?？诶锏溃骸拔姨婺銌枂枎煚斎?。”

    “多謝差爺。”

    楊國泰轉(zhuǎn)身到里頭尋著了師爺，交片子給他，回了勞言孝所言。師爺喜道：“還是勞家懂事?！彼烨那恼f與蘇韜。

    蘇韜不禁笑捋胡須：“也好。既這么著，今晚請他到家中吃盅茶。”師爺含笑向他作了個揖。

    這日晚上，勞言孝改乘一輛尋常的青油布馬車，帶了兩個隨從青衣小帽的隨從，穿了身半舊的石青色布袍來蘇府拜訪。蘇韜命人請進(jìn)外書房去。勞言孝才見蘇韜便下跪請罪。蘇韜忙攙他起來：“勞先生這是作甚。”

    勞言孝道：“小人病了大半年，大人到任一直不曾來訪，有罪有罪?！?/br>
    蘇韜忙問：“勞先生可大好了？”

    勞言孝道：“近日已漸漸好了。不然也不敢來見老爺，恐怕過了病氣?！?/br>
    “無恙就好。”蘇韜道，“勞先生也是有功名的人，須得保養(yǎng)些才是?！?/br>
    “托蘇大人的福?！?/br>
    二人遂你來我往假惺惺客套了半日。勞言孝此來雖廢話極其多，究其宗旨就一件事：今后勞家算投靠蘇大人了，唯蘇大人馬首是瞻。蘇韜笑道：“還望眾位相親父老齊心協(xié)力，好生把工業(yè)做起來?！?/br>
    勞言孝問道：“何為工業(yè)？”

    “工廠。”

    蘇韜遂將嶺南等地的工廠模式與勞言孝細(xì)說一回。他終究沒看過，說了會子便命人去請賈琮過來。賈琮嘴皮子利索，也知道此人對師兄有利，遂噼里啪啦科普起來。三人說了足有兩個來時辰。

    勞言孝走后，蘇韜長出了口氣，道：“他既來了，謝鯨想是沒有翻身之力了?！?/br>
    賈琮道：“謝鯨早就沒翻身之力了。眼下的麻煩是綠林人還在陸續(xù)趕過來。一兩個賊盜好對付，舉國賊盜聚集南昌府開會就麻煩了。沒事三天兩頭打架斗毆殃及池魚?！?/br>
    蘇韜皺起眉來，罵道：“謝鯨身為朝廷命官，竟與綠林賊寇為伍，斯文掃地。”

    “您老可拉倒吧。”賈琮撇嘴道，“跟綠林賊寇為伍的又不止他一個，只不過他做的太過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