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山少山什么相干？嶺南從前不也遍地是蠻人么？自打王子騰過去了之后才漸漸太平的。黃泥山那些人最初不就是在嶺南做買賣？前些年做不下去、讓官府趕到江西去；江西這兩年平匪，又跑來蜀國了。”

    司徒岑皺眉，旋即做好奇狀：“嶺南的綠林買賣不好做么？”

    拿弩機(jī)的漢子道：“自古官匪不兩立。官府起來了，綠林自然沒好日子過。唯有跑了。”

    馬隊里頭有人嘆道：“蜀國正相反。施大人都跑了，綠林少不得興旺?！?/br>
    司徒岑問道：“哪個施大人？”

    首領(lǐng)道：“少廢話?！蹦讼蚰且桓咭话溃按巳思扰c太平鏢局有瓜葛，為著蜀國綠林道著想，還是留活的好?！?/br>
    矮子口里嘆道：“實在我等也不知他什么來歷……”

    他話未說完，拿刀的漢子一腳踢倒了司徒岑。耳聽“嗖”的聲響，仿佛是有什么東西射了出去。首領(lǐng)冷笑道：“袖箭手藝倒是不錯?！?/br>
    矮子道：“各位，此人實在非死不可。你們是哪家的？交個朋友，日后好相會?！?/br>
    首領(lǐng)道：“此人既如此要緊，不論死活都是一筆好買賣。我做不得主，須得帶回去給當(dāng)家的瞧瞧?！?/br>
    司徒岑喊道：“大俠英明！有你這么英明的下屬，你們當(dāng)家的也必英明！”

    拿弩機(jī)的上前拎起司徒岑甩手丟上一匹馬。那矮子急了，與高的一同上前搶人，讓拿刀的一人攔住去路。首領(lǐng)打了個唿哨，也不管那一高一矮如何，領(lǐng)著馬隊就跑。司徒岑坐在人家的馬上沒法子亂動，心中卻是慶幸逃過一劫。

    一行人翻山越嶺走了足有大半個時辰，到了一處山寨，有人出來相迎。眾人紛紛跳下馬來，首領(lǐng)問道：“當(dāng)家的可在？”

    有個嘍啰道：“那邊莊子有人過來送信，說老太太、大太太又在玩上吊自殺。當(dāng)家的沒法子，趕過去了?！?/br>
    首領(lǐng)嗤道：“都玩了幾年了，還沒玩夠。有本事她倆倒是死一個??！”眾人哈哈大笑。

    又有人問起司徒岑。首領(lǐng)道：“半道上劫了田老頭的貨，瞧意思當(dāng)值不少錢。先關(guān)起來，等當(dāng)家的回來再說?！毕骂^的嘍啰答應(yīng)一聲，欲帶司徒岑走。

    司徒岑急了，道：“敢問大王，那田老頭是何人？在下的妻子說不得也在他手里?！?/br>
    首領(lǐng)冷笑道：“女人？你放心，女人在他手里多半沒事?！彼就结€要討價還價，兩個嘍啰扳過他的肩膀一擰，不由分說拖著走了。司徒岑使勁兒大喊大叫，沒人理他。

    嘍啰丟了他到一間草棚子里頭。那草棚子四面漏風(fēng)，又沒有被褥，司徒岑眨眼凍得渾身冰涼，只得蜷縮在角落里頭瑟瑟發(fā)抖。過了足有小半個時辰，有人進(jìn)來丟了兩捆稻草，喊道：“自己把自己圍上，莫要凍死了不值錢。”司徒岑這會子又冷又餓，什么都顧不得了。僵著手解了半日方解開稻草，一捆鋪一捆蓋。乃深恨自己自以為是、白龍魚服還不帶護(hù)衛(wèi)。也不知裘氏這會子如何、可遭了毒手不曾，遂淚流滿面。這一日他也折騰的狠厲，不覺沉沉睡去。

    次日，有嘍啰過來喊醒他，丟給他一個黑乎乎、*的饅頭。司徒岑苦笑著接在手里，嘆道：“我這么值錢的rou票，你們大王就不怕凍死了？我活著當(dāng)真比死了值錢三倍的錢。不，五倍！”

    嘍啰想想也有理，道：“你老實呆著，我同我們頭領(lǐng)說去?！彼熳吡恕?/br>
    不多時，方才那個嘍啰回來了，道：“出來吧，我領(lǐng)你到屋里去。頭領(lǐng)當(dāng)真怕你凍死了不值錢?！?/br>
    司徒岑拱手：“多謝。待我朋友給我贖了身，必謝你五百兩銀子！”

    嘍啰登時眉開眼笑：“你可莫要忘了?！?/br>
    司徒岑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嘍啰立時來精神了，領(lǐng)著司徒岑繞了兩個彎子走到一間屋子里頭，屋中有被褥。那嘍啰還去別處給他討要了些熱水來。司徒岑一口熱水灌下去，頓時如活了一般，長出了口氣：“暖和多了?！?/br>
    嘍啰道：“先生，你歇著，我替你弄點子吃的來。”

    司徒岑連連拱手：“多謝多謝！”心下暗暗好笑——錢果真能通神。

    過了會子，那嘍啰提了個籃子進(jìn)來，籃子里頭擱了碗熱乎乎的米飯，還有兩個小菜并一個酒葫蘆。司徒岑大喜，給嘍啰作了個揖。乃撇下黑硬饅頭不要，先咕嚕咕嚕喝了四五大口酒，又甩開腮幫子吃起來。他實在餓的厲害，眨眼如虎狼一般吃了個干凈。嘍啰笑嘻嘻收拾碗筷走了。

    司徒岑這會子已定下心來。俗話說盜亦有道，綠林自有綠林的規(guī)矩?！板X”字就是最得用的規(guī)矩。自己既然值錢，又扒拉上了太平鏢局的招牌，性命當(dāng)是無憂的，只安生等賈琮來救命就好。最怕裘氏那頭出什么岔子。念及于此，心如刀絞，狠狠的哭了會子。

    中午時分，又是那嘍啰來送飯，比早上那碗還多了些。司徒岑因整個上午忙著悔恨交加，不甚餓，故此也沒早上吃得爽利，懶懶的。嘍啰不禁問到：“先生可是不舒服？”

    司徒岑苦笑道：“無礙。不過心里頭難受?！蹦藝@道，“我素來以為自己是個有本事的。不曾想，離了家里半點用處也無。連女人都保不住?！?/br>
    嘍啰道：“想是你女人生得好看？田老頭瞧上的就沒有不到手的，算你倒霉?！?/br>
    司徒岑面色頓時黑如墨汁，冷森森道：“田老頭是誰？你若不便說就罷了?！?/br>
    嘍啰道：“有什么不便說的？他起先也是土匪，后來捐了個縣令，橫豎只哄騙不知底細(xì)的平頭百姓和過往客商唄?！?/br>
    司徒岑皺眉：“他上頭不管么？”

    嘍啰哂笑道：“管？也不知收了多少好處去。福平縣與江西那匪巢也沒什么兩樣。”

    司徒岑眉頭一動：“福平縣……我早先做生意路過福平，縣令仿佛是姓施的？何時換了這個田老頭？施大人呢？”

    “逃跑了。”嘍啰道。

    司徒岑一愣：“逃跑？他不是官風(fēng)甚好么？做什么逃跑？”

    “不知道。全家跑得連影子都沒有，待他上司派人去找時早空空蕩蕩、屋里都落灰了。”嘍啰道，“聽說是逃去了南洋?！?/br>
    司徒岑問道：“他做什么要逃去南洋？”

    嘍啰愣了會子神才說：“施大人是個好官。好官還能做什么逃跑？無非是不肯同流合污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