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面飛霞垂下頭去。

    迎春嗔道：“人家姑娘不好意思呢。”

    “沒事！”賈琮望著陳瑞錦道，“你又不丑，還怕見大姑子么?！标惾疱\偷偷給了他一肘子。

    偏這會子團(tuán)團(tuán)豆豆都跑了出來，拽著迎春的衣襟在后頭瞧。賈琮蹲了下來：“兩個小寶貝！過來舅舅看看。”

    團(tuán)團(tuán)膽兒大，拉著meimei走了兩步，歪著小腦袋問道：“你就是舅舅？”

    “對！”賈琮道，“我就是舅舅?！?/br>
    團(tuán)團(tuán)又打量了他會子，嘀咕道：“也算不得好胖嘛?！?/br>
    賈琮回頭哀怨了看了看他jiejie姐夫，咳嗽一聲：“舅舅跟團(tuán)團(tuán)這么大的時候是稍微有點子胖，現(xiàn)在已經(jīng)瘦多了?！?/br>
    豆豆在旁道：“其實還是胖的！只不如彌勒佛那么胖罷了?！备呙⒃谂孕α似饋?。

    賈琮繃起臉兒看了看外甥、外甥女兒：“你們倆對舅舅的英俊不凡居然有這么大的誤解！舅舅要考慮下明年的生日禮物是不是就不送了！”

    兩個孩子齊聲喊：“舅舅好瘦！”眾人哈哈大笑。

    乃回房說了半日南洋那邊的正經(jīng)事，高芒知道他們姐弟二人必有體己話要說，便將孩子帶了出去；陳瑞錦避去門外。

    賈琮吃了口茶看著迎春道：“jiejie，五年前出了什么事么？你怎么沒告訴我呢？”

    迎春低頭笑了笑：“你這個小機(jī)靈鬼兒。沒什么事……不是我的事?！?/br>
    “那是誰的事？”

    迎春輕嘆道：“是姝兒。”

    當(dāng)年，高華之女高姝時常來她院中玩耍。起初只是得了她母親之命，不多時便自己想來了。這院子規(guī)矩松快些，迎春性子又軟和又有學(xué)識，高姝時常不愿意回去。五年前有一日，高姝忽然逃命似的躥到迎春院中來四處尋地方躲藏。

    迎春站起來問道：“這是怎么的了？”又看她身上的衣裳磨破了好幾處。

    高姝哭道：“求嬸娘千萬莫告訴我娘！”

    迎春拉著她道：“藏著也不是個事兒。你能藏一時，難道能藏一世么？”

    高姝道：“藏到我爹回來我便求他去！”

    迎春道：“你莫怕。”乃命人去關(guān)上院門，高姝果然心安了幾分?！爸桓嬖V我是什么事，我替你想法子?！?/br>
    待高姝哭著說完，迎春目瞪口呆：“竟然還有這種事！”

    原來是高姝之母古氏不知聽了誰的閑言碎語，說女孩兒若有了一雙小腳、找女婿之時比什么都強(qiáng)，竟命人來給高姝纏足！高姝那會子才九歲，聽那纏足的嬤嬤說完便傻了！虧的她平素極乖巧聽話，撒謊兒說自己要去小解，古氏便信了。那纏足嬤嬤顯見是不信的，拿眼睛溜了她一眼，臉上寫著：只讓你躲一時，橫豎早晚逃不掉。她也不知哪兒來的膽子力氣，從未曾學(xué)過爬樹、竟從茅廁后頭的楊樹上爬過院墻、拿衣袖褲子硬生生磨著外墻一步步下來，撒腿就跑來她三嬸院子了。

    迎春聽罷好懸砸了手里的茶盅子：“豈有此理！”她喊道，“繡橘，去請華二奶奶過來。”

    高姝頓時嚇跪下了：“嬸娘！我不纏足！”

    迎春趕忙伸手把她拉來懷里抱著：“不纏足！當(dāng)然不纏足！嬸娘必說服你母親不給你纏足。”

    高姝聽罷一顆心落了地。才要放聲大哭，團(tuán)團(tuán)在旁看他母親抱著堂姐，小伙子不樂意了，像個小團(tuán)子似的撞了過來：“娘~~抱團(tuán)團(tuán)~~”

    迎春啼笑皆非，趕忙把他也抱了起來：“不過抱你jiejie一會子罷了。”再看高姝——哪兒好意思跟一個兩歲的娃娃吃醋？已讓他堵得哭不出來了。

    一時外頭傳話說華二奶奶來了，迎春讓高姝帶團(tuán)團(tuán)去玩兒，團(tuán)團(tuán)抱緊母親的脖項賴著不走。沒法子，只能高姝自己躲去廂房。

    古氏才進(jìn)門落座，迎春便直言道：“嫂子，你想給姝兒纏足？從哪兒聽來的閑話？咱們武將之族的女孩兒若纏了足、老爺子還不得大發(fā)雷霆么？”

    古氏愣了：“與老爺子何干？”

    迎春道：“自古以來，文武不同班。我們榮國府也是武行出身，我們家的女孩兒雖也學(xué)琴棋書畫、刺繡詩詞，從不纏足。那是文班一些作天作地的文人作出來的，且……”她壓低了聲音道，“南邊的大家小姐從不纏足，倒是青樓女子幾乎個個纏足?！惫攀项D時倒抽了一口冷氣。迎春又恢復(fù)了尋常的聲調(diào)道，“故此，武行人家的女孩兒素來瞧不上纏足的女子。你可見過哪個武將家里出來的女子纏足么？連娶的媳婦都不要纏了足的，說是下盤子不穩(wěn)、猶如陣腳不穩(wěn)，最是敗運道的?！?/br>
    古氏嚇得撫了撫胸口：“我哪里知道這些！虧的弟妹你說與我聽?！?/br>
    迎春道：“前些日子，姝兒在我這兒看了本宋朝閑話，里頭竟扯上了一段文人相公在姑蘇品玩粉頭纏足的小腳，順口問了我一聲。我便告訴她，漫說是宋朝，我朝的粉頭也纏足的。方才可把她嚇著了，還以為你要賣了她呢?！?/br>
    古氏忙說：“胡鬧！我是她親娘，縱然弄錯了，豈能不是為了她好？”

    迎春勸道：“二嫂子，如此大事你也與人商議商議，莫要被不懂行的外人唬了。當(dāng)今世道已變，早已是武行壓著文行了。再說，老爺子若朝華二爺生氣……”

    古氏嘆道：“他轉(zhuǎn)頭不就得撒到我身上來？西院那妖精愈發(fā)要猖狂了?！?/br>
    迎春點點頭：“你心里明白就好?！?/br>
    此事便化了，高姝平平安安的回自家去、并未遭她母親責(zé)罰。反倒是迎春想了許多事。她在高家日子委實過得自在；可每每看南邊來信，難免羨慕元春探春等姐妹可大展其才，又惋惜自己消磨時光。平安州雖富庶，終歸不若臺灣府自由。那會子她腹中已有了豆豆。雖不知男女，也保不齊就是個姑娘呢？她的女兒自然不會過高姝那般日子，仍舊脫不了世俗約束。

    打賈琮小時候撈到第一張大海圖，他便特特跟jiejie們提起過馬六甲海峽，道：“這地方我早晚要打下來。”迎春遂盤算著，只等弟弟占了那地方，就讓丈夫過去掌管，自己與孩子都可借機(jī)脫離高家?？v然腹中這個不是女兒也還是出去的好。次年孩子生下來，當(dāng)真是個女兒。迎春便愈發(fā)篤定要帶她離開平安州了。

    賈琮聽罷長出了一口氣：“我又要感慨可憐天下父母心了?！?/br>
    正文 第524章

    高芒賈迎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