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龔鯤,冒昧了?!?/br> 這會子月光不亮,只能依稀瞧出輪廓來。救命之恩沒齒難忘,元春仍是認(rèn)出了他來,上前翩然行禮:“謝恩公當(dāng)日相救之恩?!?/br> 龔鯤連連擺手:“本是受了琮三爺所托爾,況大姑娘早已謝過了,何須再三?!?/br> 元春微微一笑,便請他到對面椅子上坐了,自己也坐下,并不點燈,問道:“恩公數(shù)年不見,今日此來可是琮兒有事?” 龔鯤道:“有事?!庇帜涣税肴眨阂膊幌啻?。足足候了一盞茶的功夫,龔鯤才問,“敢問大姑娘有何志向?!?/br> 元春一愣:“志向?” 龔鯤道:“早年琮三爺曾說,從榮國府到寧國府,賈家的男人大都沒志氣。除了他自己是個特例以外,連環(huán)三爺那點子志氣都是讓他給攛掇出來的。偏賈家的女人個個有志氣,連嫁進來都有志氣。故此學(xué)生想問一句,大姑娘有何志向。” 元春啼笑皆非:“龔先生,有話請明言,何須繞圈子。我是個被王府遣散的姬妾,還能有什么志向?縱有志向,哪里能成呢?如今不過是盼著學(xué)生們爭氣、多考中幾個罷了?!?/br> 龔鯤道:“這個也算志向。故此大姑娘果然也是有志氣的,不過為眼下身份所束縛、難以邁步罷了。大姑娘可知道三姑娘有何志向?” 元春進宮時探春極小,后雖回榮國府住了一陣子,也少見到這個異母妹子。聞聽此言思忖了會子,道:“三丫頭機敏練達、有大胸襟,志向我卻不知道。聽鴛鴦?wù)f,她如今與早年全然不同了,大方了許多。” 龔鯤笑道:“鴛鴦姑娘名不虛傳,此言倒是貼切。早年,三姑娘一個庶出的女孩兒,縱然明面上是個公府小姐,心下仍有幾分自卑的。后來環(huán)三爺一日出息似一日,她有了弟弟撐腰,還怕什么呢?如今愈發(fā)了不得。那臺灣府天高皇帝遠,琮三爺他們手邊人手短缺,三姑娘已是在掌著整個賬目了,每日排隊等她辦事的人就如那戶部衙門似的,人都戲呼她‘賈尚書’?!?/br> 他這話說的又清楚又模糊,元春皺了皺眉頭,忽然明白過來,大驚:“你說什么?探春?戶部衙門?” 龔鯤點點頭:“太上皇性命不久矣,天下將亂,諸王紛爭。琮三爺他們南下是為了避禍?!?/br> 元春站了起來:“避禍?不是讓六王爺逼走的?!” 龔鯤道:“那事兒本來就是琮三爺與六王爺議定的。” 元春倒吸一口冷氣,跌坐在椅子上。又過了許久她才說:“琮兒是投了六王爺還是想反?” 龔鯤道:“各家王爺皆想收他為幕僚,他皆不曾入套。他自己上回說的是未必想反,我看早晚會反。我跟了琮三爺這么些年,看的清清楚楚,他的本事比諸位王爺都強。天下不亂還罷了,因恐功高蓋主他不敢太過放肆;偏瞧眼下這局勢,已是烽煙將起了。” 元春默不做聲。龔鯤只在旁靜靜等著。 半晌,元春問:“龔先生今夜此來何意?” 龔鯤苦笑道:“臺灣那邊缺人手,琮三爺來信讓咱們倆去幫忙。學(xué)生想著,大姑娘與其他幾位姑娘不同,許多事兒并不知道,許多念頭也不同,未必肯去。倘或你不肯去,煩勞早些告訴我,我還得替那邊尋個人代姑娘掌管書院?!?/br> 元春不禁抬起頭來:“那邊的什么書院?” 龔鯤道:“三爺早就欲開個大書院了,只是京中諸事不便。如今有了地盤,就便宜多了。林姑娘與四姑娘這會子在那邊執(zhí)掌道路、橋梁、碼頭、作坊并要緊的衙門修繕,皆不得閑。因缺個人執(zhí)掌書院,故而想起大姑娘來?!?/br> 縱然這會子只得窗外灑進來的那點子朦朦朧朧的月光,龔鯤也能看見賈大姑娘眼中驀然亮了起來,不由得嘆道:果然,姓賈的女人沒有一個沒志向的。乃接著說:“只是與賈家族學(xué)不同。族學(xué)里頭什么都有,房子、學(xué)生、大體的規(guī)矩。大姑娘管起來并不難,只須將規(guī)矩收緊些便是了。那里卻是除了銀子什么都沒有。房子自己建——建成什么模樣可以去同林姑娘商議;學(xué)生自己招,三爺?shù)囊馑际侵惶袈斆骱脤W(xué)的、紈绔子弟一個不要,獎學(xué)金少不了;規(guī)矩由大姑娘與三爺定。學(xué)生知道這幾年一直有人對大姑娘身為女子掌管家學(xué)挑三酸四,那邊沒人說這個。誰敢酸大姑娘一句,三姑娘扣下他的銀子不給,他便辦不成事?!?/br> 元春莞爾:“豈有此理。” 龔鯤笑道:“雖是頑笑,委實有理。這會子最忙的是林姑娘呢,可惜不能搬林大人去幫忙?!?/br> 元春搖頭道:“林姑父忠心圣上,豈能幫著他們?!?/br> 龔鯤道:“林大人終究不姓司徒。圣人與林姑娘須得選一個的時候,他會選林姑娘。琮三爺收服了林姑娘,便是收服了林大人。再說,三爺反不反還未可知,只看來日誰登大寶罷了?!?/br> 元春猛然站了起來:“既然天下要起刀兵,京里頭的這些人呢?老祖宗、老爺、寶玉!” 龔鯤笑道:“大姑娘何須憂心這個?環(huán)三爺不是還在嗎?” 元春怔了怔,老半日才說:“依著龔先生看,環(huán)兒比寶玉如何?” 龔鯤思忖片刻道:“學(xué)生知道寶二爺是大姑娘的胞弟,只是他兩個委實沒法子比。寶二爺乃一介書生;只是書生爾,除了念書什么也不會、甚至什么也不知道。旁的不說,給他個賬冊子他定然看不懂。環(huán)三爺卻早已是個可靠之人了。從市井到綠林到生意場到王公貴族他皆有涉足;天下大勢,他看得清清楚楚。另外,琮三爺一走,榮國府在京中的兵馬便由他掌握了?!?/br> 元春嚇得跳了起來:“兵馬?!” 龔鯤微笑道:“琮三爺是個重情的人。若沒有兵馬護佑,哪里敢留下一大家子并兩個先生在京城?” 元春愣愣的立了片刻,又跌坐了下去。 龔鯤笑盈盈的站了起來,負(fù)手道:“一頭是安安穩(wěn)穩(wěn)的在京中掌管賈氏族學(xué)、單等天下大亂后讓環(huán)三爺護送出京;一頭是顛顛簸簸的南下、去臺灣開辟新學(xué)府、卻能諸事悉數(shù)由自己做主。這邊乃區(qū)區(qū)數(shù)十學(xué)生,那頭有泱泱一省學(xué)子。大姑娘,你如何選?” 四面皆靜,只聽見賈元春的呼吸聲起伏不定。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苦笑道:“還能如何選?早去晚去都是要去的?!?/br> 龔鯤忙說:“萬萬不可勉強。那里貧瘠的很,縱有銀子也不容易使出去,比不得這京中富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