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則正沒說話。他側(cè)過頭看了張子翔一眼，微光之中，黑色雙眸靜而暖。

“那你上次想什么呢？浪費(fèi)好多煙。想老婆？”

“不是?！?/br>
“你……”張子翔猶豫著，還是問了，“真離了？”

“嗯?！?/br>
“我都沒看出來?！?/br>
“開學(xué)沒多久那時候。”

“我還是十月底聽別人說的。他們都知道?！?/br>
張子翔說著說著，自己委屈了。他想說的其實(shí)是為什么不告訴他，明明梁則正身邊的其他人都知道，明明他說他是朋友。

可是朋友也分遠(yuǎn)近親疏。想到這里，他又隱隱憂郁起來，說完話，就低下頭不吭聲。

梁則正看看他的表情，淺淺嘆了口氣?！拔覀儚拿裾殖鰜淼臅r候，正好撞上高靖輝。”

他說這話時候的聲音低而清淺，張子翔又想起了那天在陽光下梁則正溫和含笑的樣子，干凈又溫暖，像是映著天空的倒影盛放的白色睡蓮。他忍不住問：“為什么??？你對他們那么好?！?/br>
“出軌?！?/br>
“誰？”張子翔問完，自己搖頭，“不對我下意識了。你怎么可能。”

梁則正看著窗外，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老婆出軌不是應(yīng)該很生氣嗎？可是我也沒看出來你生氣?！?/br>
“早知道了?！彼f，“大概有兩年?！?/br>
張子翔一瞬間就被梁則正穿透地心的低情商驚呆了，他從來沒見過一頂綠帽子戴得這么久還能如此淡定的男人。張口結(jié)舌半天，憋出一句來：“那你就這么答應(yīng)了？”

“給不了她想要的，何必。”

梁則正說起這些的時候表情十分平靜。張子翔明明在心底深處覺得梁則正離婚了最好，可看他這樣子，又隱隱不平起來：“那她想要什么？你這么好，年輕有為，長得帥，那么多人都羨慕你，我還覺得誰能嫁給你是燒高香呢。身在福中不知福?！?/br>
張子翔說完話，梁則正沉默半晌，說：“她是個好人。是我的錯。”

“可是你不是一直都這樣嗎？她早知道你這樣，干嘛還要跟你結(jié)婚？”

梁則正搖了下頭，什么也沒說。

“不是……不是你把人家騙到手的吧？”張子翔看梁則正一眼，忐忑地說。

“她比我大五歲。等了我五年?！?/br>
“然后呢？”

“適齡女性不結(jié)婚會被人指點(diǎn)。既然她等，我應(yīng)該負(fù)起責(zé)任?！?/br>
張子翔又驚呆了。這簡直已經(jīng)不是低情商的范疇了，是人格缺陷。他說：“因?yàn)樗矚g你所以你就要跟她結(jié)婚？”

梁則正沒說話。

張子翔看著梁則正的側(cè)臉，沉著冷靜，和平時一點(diǎn)變化也沒有，可是他此刻特別想給梁則正灌下滿滿一桶腦殘片。在他看來，這種結(jié)婚的理由很不負(fù)責(zé)任，就像是他想要對楊佳做的那樣?？伤皇窍?，也還在猶豫不決，梁則正居然真的已經(jīng)這么做了。沒想到梁則正也是與他不相上下的人渣。

但是想想，又覺得不對。許多人都是想找一個愛自己的人在一起，自己是被包容的那一方，過得舒服。而且日子久了，愛情變成親情，那最開始怎么結(jié)的婚也無所謂了。就像再老一輩的人很多都是包辦婚姻，免不了吵架，可是最后還是能兩個人一起過日子。況且現(xiàn)在許多人結(jié)婚的理由都不是因?yàn)橄鄲?，梁則正要是真的這么想，本身也沒有錯。

這時，梁則正開了口。他緩緩地說：“其實(shí)不用擔(dān)心，你們中的很多人一輩子都不會遇見你夢想中的真愛。只會因?yàn)楹ε鹿陋?dú)地死去而選擇隨便找個人，互相飼養(yǎng)?！?/br>
這句話在黑暗之中慢慢漾開。那種穩(wěn)而安靜的語氣像是在暗處盛開的曼珠沙華，充滿著在冷寂中綻放的優(yōu)雅，似乎能把時空撕裂出一個黑洞。

張子翔愣了。他問：“這是誰說的？”

“塞內(nèi)加。古羅馬悲劇家?！绷簞t正說。

“那你就是這么想的？你是不想自己孤獨(dú)，所以隨便找個人？”

梁則正沉默了幾秒。張子翔問了他兩個問題，他卻只給出一個答案：“不是。”

“那你為什么?。恳?yàn)樗敫憬Y(jié)婚？”

梁則正并沒有正面回答。他淡淡說：“她要的是我這個人，或者是我背后的東西。她等得太久了。既然我不行，又何必堵死別人的路。”

張子翔隱隱地知道梁則正指的是什么，又本能地覺得他的想法有問題。他皺著眉，問：“她那么喜歡你，為什么又不喜歡了？”

梁則正這次似乎在認(rèn)真思考。然后他說：“不知道。我已經(jīng)盡量對她好了。”

在那一刻，張子翔忽然覺得這不是老師和學(xué)生，是朋友，是兩個男人之間的談話。他問這么多問題，要是李磊一定會沒好氣地罵他十萬個為什么，可梁則正卻不。

原來扒下那些帶著光暈的外皮，他只是個很認(rèn)真，很笨拙的人。

“對啊。我也搞不懂?！睆堊酉枵f，“平安夜的時候楊佳跟我吵架，給我列出不滿我的幾條理由。后來她問我哪錯了，我就把那些理由說給她，然后說我改?？墒撬鷼饬?，說不是這些理由。女人的那些想法有時候真讓人理解不了。”

梁則正嗯了一聲。

“我覺得你其實(shí)也不是一點(diǎn)都不喜歡她吧，最起碼朋友關(guān)系還是有吧？還有我那天聽到的電話，她那是想叫你要股份?。俊睆堊酉枵f，“不過你也別傷心啊，她也不一定是只看上你的錢。你看你又大年三十在這站著?！?/br>
“或許吧。”梁則正說，“不過我對企業(yè)這些東西不感興趣，不會也不想學(xué)，從來也沒幫過忙。我哥一定要從他那里分我一部分，我最開始不要，可是我哥這人，說不聽。最后好說歹說，還是給了百分之一。她大概是還想讓我多要些過來?！?/br>
“天星的百分之一？！”張子翔驚訝道，“土豪！”

梁則正很淡定地抿了下嘴。

“總之，你跟她結(jié)婚，就是因?yàn)樗矚g你，所以你覺得她幸福就行，就要對她好？”

“大概是?！绷簞t正說。他略略停頓，聲音有點(diǎn)低：“以前，我是真覺得能跟她過一輩子?！?/br>
“我也喜歡你！”張子翔一點(diǎn)也不想吐槽梁則正情商為負(fù)的這種神邏輯，他抓住梁則正的手特別激動地說，“真的，我特喜歡你，我不只等你五年，我要等你一輩子。所以你要加倍對我好，加一百倍對我好。土豪求你包養(yǎng)我，我明天早晨不吃包子，我要吃煎餅！”

梁則正沒有躲，看了看他，淺淺笑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是兩個低情商渣男之間的談話……==|||

好吧發(fā)展神速主要是因?yàn)槲覍?shí)在沒耐心了，再不到手我自己都受不了了。

☆、第七章

那一天梁則正沒有開窗戶，沒有一個人對著夜色抽煙。兩個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