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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看著他,眸色冰冷,絲毫不為所動:“半個時辰之內(nèi)令北大營全體退出九門以外,慢一步我親手取你的狗命,滾!”譚鴻飛:“大帥!”“快滾!”顧昀的眼角“突突”跳個不停,蹬開譚鴻飛,他上前一步掀衣擺在大殿石階前跪下,“皇上息怒,譚將軍早年受過傷,早有癲狂之癥,又為歹人煽動,想是一時鬼迷了心竅病發(fā),請皇上念在他多年功勞苦勞的份上,令他回家靜養(yǎng),饒這瘋子一命?!?/br>祝小腳忙趁機在李豐耳邊道:“皇上,您看大帥也來了,您萬金之體,萬萬不可涉險,快進殿躲避片刻吧?!?/br>李豐怒極反笑,轉頭陰惻惻地看了祝小腳一眼,冷冷地說道:“怎么,你也叫他大帥了?”祝小腳的臉色頓時慘白,“噗通”一聲跪在了旁邊。李豐負手于漢白玉石階上,居高臨下地望著那輕裘玄甲的安定侯,前所未有地明白了一件事——當年先帝過世前再三抓著他的手,囑咐他要小心一個人,那人不是野心勃勃的魏王,也不是那些虎視眈眈的番邦人,而是他的股肱……顧昀。半個時辰后,北大營退出九門,連同譚鴻飛在內(nèi),主事者十幾個將領被關押,安定侯下獄。與此同時,數(shù)不清的木鳥從北郊的溫泉別院里騰飛而出,又有輕騎分兩路快馬加鞭,分別帶著蓋了顧昀私印的信,便裝趕往西北與江南東海兩道邊疆重地。如果長庚此時手里有玄鷹,哪怕只有一兩個,或許他也是有機會的。可是隆安皇帝扣留顧昀帥印時,便將他身邊所有玄鐵營將士遣回了西北駐地。再一次的……太遲了。正是人間四月天,如珠似玉的西域古絲路入口——數(shù)月前的繁華早已經(jīng)不復存在,所有關卡都關了,玄鐵營嚴陣以待。到處都能看見那些周身泛著殺伐氣息的“黑烏鴉”,何榮輝奉命暫代三軍統(tǒng)帥一職,來自京城的擊鼓令還在他的桌子上落灰。這天陰極了,黑云森森地壓著城池,萬國駐地全都各自緊閉家門,盡是沉寂,黃沙過處,似乎有什么一觸即發(fā)。不知是不是何將軍的錯覺,他總覺得有什么事要發(fā)生了。而就在這時,一只玄鷹突然從天而降。玄鷹落地時沒站穩(wěn),踉蹌著滾進了西域沙塵里。正巧巡防的玄鐵輕裘見了,忙上前查看。只見這縱橫長天的天空殺手竟像是被那玄鷹甲墜得站不起來,跪在地上死死地拉住同袍的手,面罩下年輕的臉憔悴得嚇人。巡防的都尉飛快地走過來,一迭聲地問道:“何將軍不是讓你去京城探聽大帥何時能拿回帥印嗎?怎么?到底出了什么事?”那玄鷹死死咬住牙關,齒縫間全是血跡,英俊的臉上扭曲了一下,一把將身上鷹甲扯下來,嘶聲道:“我要見何將軍……”北大營出事,譚鴻飛下獄,九門提督生怕安定侯下獄一事引起更大的動蕩,在接管營防后,第一件事便是派人守住京郊所有出入口,那玄鷹尚未落地,已經(jīng)遭到了一波白虹箭,好不容易突圍而出,喬裝落地,才從民間沸沸揚揚的謠言中打探出前因后果。玄鷹激憤下直接返回了西北,恰好跟長庚派往西北的輕騎擦肩而過。那玄鷹比馬快了不知多少,提前了數(shù)天趕回了玄鐵營駐地。何榮輝那火藥桶當場就炸了,帶人直闖西北都護所,恰恰就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列隊于龜茲國的沙虎緩緩離開了駐地,抬頭將黑洞洞的炮口指向東方。攙和進來的多方人馬人事已盡,只聽天命。可是這一次,天命似乎完全拋棄了氣數(shù)將盡的李家王朝。乍暖還寒的塞北荒原上——綿延的丘陵脊背彎出溫柔的弧度,野花躍躍欲試地露出此起彼伏的花苞。灰狼群站在高處,獵鷹呼嘯盤旋,沾滿油污與風塵的旗子與獸皮一同獵獵抖動,長天蒼青,后土玄黃,而密草深處,有千軍萬馬。寒鐵與機械轟鳴中,突然傳來了一段沙啞繾綣的歌聲。“最潔凈的精靈,天風也要親吻她的裙角,眾生唱和俯首,跪在她歌舞的地方,來年有成群的牛羊,有草木茂茂豐潤,鮮花成毯,鋪到天山盡頭,來年有長生的天與常綠的草啊,野兔出洞了,野馬緩緩歸——”一晃已經(jīng)五六年,當時一腔激憤下貿(mào)然直逼雁回鎮(zhèn)的北蠻世子加萊熒惑,已經(jīng)繼承了十八部,成了真正的狼王,關外的西北風在他臉上留下了深如刀割的痕跡,幾千個日夜反復雕琢他的面容,仇恨與怨念反復浸泡著他的骨頭。如今,他兩鬢斑白,目中兇光一絲不露地內(nèi)斂入心,遼闊曠遠的歌聲也早已經(jīng)蒙塵,哼唱不過兩句,依稀是舊詞舊曲,聲音卻已經(jīng)沙啞不堪。他舉起腰間酒壺,和著壺嘴的鐵銹味灌了一口濁酒,面部緊繃地盯著遠處飛來的一條影子,那與獵鷹同行的黑影轉瞬到了近前,竟是一部鷹甲,比玄鷹更大、甲胄更猙獰,往來呼嘯帶著尖銳的鳴叫,落在現(xiàn)任狼王面前,雙手遞上了一把不知什么材料做成的金色小劍。加萊熒惑伸手將那支小小的金劍拿起,將酒淋在了上面,原本光滑的箭桿上竟緩緩地顯露了一行十八部落的文字,卷曲修長的字跡綿延在烈酒之下,寫的是“請狼王先行一步”。加萊熒惑深吸了一口氣,本以為終于到了這一刻,自己會滿心狂喜。然而沒有,他才發(fā)現(xiàn),原來這么多年過去,仇恨已經(jīng)快要將他掏空了,哪怕翻盤在即,他也忘記了該如何歡笑,現(xiàn)任的狼王仰望著頭頂長天,陽光讓他有些眩暈,像是無數(shù)雙死者的眼睛,仍在死死地盯著他。“到時候了?!彼麕撞豢陕劦剌p聲道,在千軍萬馬的鴉雀無聲中抬起一只手。繼而狠狠放下。灰狼引頸長嚎,奔騰而下,爪牙向南。終年蒼翠不去,暖風嗚咽的南洋諸島——是夜,寧靜而簡陋的港口中緩緩駛入一艘通體純黑的大船,尚未停穩(wěn),一群披甲執(zhí)銳者已經(jīng)自打開的艙門奔出,無人的小島上突然燈火通明起來,巨大的礁石群中竟有連片的戰(zhàn)甲,被微末的火光映照得面目猙獰,像一群不祥的陰兵。重甲之中,有一個巨大的行軍圖,包裹著南疆大山中掘地三尺的密道,顧昀曾經(jīng)派人挖開的,竟然只是冰山一角。最后,是原本風平浪靜的東?!?/br>帶長刀的東瀛武士與蛇一樣的忍者們打扮成沿海倭寇,小心翼翼地劃小船從大海中神不知鬼不覺地滑過,以奇怪的手勢互相通信。他們螞蟻似的從四面八方緩緩聚攏,碼頭上平時流水似的貨船也挨個撤出大梁海港,悄然轉向了東瀛諸島的方向。一聲漫長的汽笛極具穿透力地在無邊大洋上響